叶长生定睛一看,那正是一刻钟前被自己扇进琉璃境的水莲花。打斗的人,一个是白轻衣,另一个,竟是,叶长灵!
叶长生惊愕了一阵。叶长灵不在莫君山修炼伏羲石,怎么追到古王城来了。打斗之人被水莲花的惊叫中断的瞬间,叶长灵已经越到了水莲花的身边,抬头看到叶长生,也是一阵错愕:“大哥!”
白轻衣也收住手,“果然兄弟情深心有灵犀!”
此时,闻讯而来的铜首带着铜灵也聚集而来,在白轻衣身后站定。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叶长灵扶起颤颤惊惊的水莲花,顺势站到了叶长生身后。“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找到了苏,不,熙宁!”
叶长生回头扫了一眼叶长灵,叹了口气,“她不是熙宁,她是水长掌上明珠水莲花,只是,顶着白灵幼时的记忆!”叶长灵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哥,转头看到低着头的苏末末,依旧不敢置信。
白轻衣在一边讥笑一边拍掌,“想不到吧,叶三殿下,顾大少主!不过,你们彼此彼此!就不用互相指责了。”
叶长生于心不忍地安慰弟弟。“白灵的形体还未醒,她的记忆就承接在水莲花的身体之上。这个空间依赖白灵的记忆存在。形体是水莲花,意识却是白灵的真实记忆。”水莲花与叶长灵那点嫁接的缘分,他终还是念在一介生灵而网开一面,却不料,误长灵至此!
叶长灵看着苏末末,难怪她本来孱弱到沉睡不醒,却突然又恢复了生机。他还以为,她到了最后的时光,所以,他才带她来到这里,寻一线转机。却不料,她已经恢复到了水莲花的身份。水莲花回来的时候,苏末末连同记忆也就,被驱逐了。
叶长灵的眼睛里瞬间蓄积了无穷的愤怒,他的手恨恨地抓着水莲花,“是你,是你,你害死了熙宁,又害死了苏末末……!”
水莲花看着顾春生,不,叶长灵,一时恍惚,分不清自己是苏末末,还是,水莲花。她因为白灵,而成为苏末末,然后遇上顾春生。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却带着她,铸就了现在的水莲花。
她曾经因顾春生的欢喜而欢喜,如今,看着他的愤怒和怨恨,她宁愿自己才是那个被骗的人。若是可以,让自己离去,换他想要的她回来吧。
突然,殿堂里弥散起幽微的清香,带着一点干涩,一点纯净,扑鼻而来。叶长生寻思望去,叶长灵手里拽着的水莲花的形体正在消弭,星光点点,曼若沙华。最后,只剩下一朵頽开的莲花,花瓣飘散处,一颗透亮的玻璃珠游离在空中,一闪一闪,擦过叶长灵的衣袖,啪地一声碎裂,就着那片来不及掉落的花瓣,变成了一个彩色的茧。
织茧。
叶长生、叶长灵和白轻衣一众,都被这个突然给愣住了。白轻衣一跃而起,叶长生瞬间挡在了叶长灵的前面。
琉璃织茧。叶长生冷冷地看着白轻衣,原来,你费尽心思,就是想要白灵绝望至死,以绝造境。
叶长灵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白灵要成为苏末末。只要白灵还想成为苏末末,她就怀有一线生机。可是,如今,这最后的生机,却也断了。是白灵,还是苏末末,终于,死心了?她最后生命的那一刻,是白灵,苏末末,还是,水莲花?叶长灵捧着手里的织茧,恍惚在这突然的变化中,他不是大哥,即使他想成为大哥那样的人,可是,关键时候,他依旧还是那个躲在大哥背后一无是处的叶长灵。
“没有谁愿意生在黑暗里,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女儿一辈子见不了光。女娲娘娘有自己的大义,却也有身为母亲的不甘。所以,她才保全了叶熙宁。那是她最后的奢望。可是,叶熙宁的周遭际遇,比白灵又好得了多少呢?逢此之怨,适彼之怒。”
白轻衣哈哈大笑,“琉璃织茧,织意如锦。白灵终于要醒了。哈哈哈哈,我这万年的等待,马上就要成真啦,哈哈哈哈……!”白轻衣的狂笑在整个殿堂来回飘荡……。
琉璃织茧,织意如锦,后一句是——化茧成蝶。叶长生暗道不好,他尽力把叶长灵往殿堂门口一推,那一瞬间,殿堂的门应声关上了。那些铜灵一个个头开眼裂,他们头上的灵识珠纷纷碎裂,所有的灵识全朝织茧上聚集,白轻衣举起手里的剑,鲜血从他剑上漫出来,跟着灵识一起聚集到茧上,那茧便泛起彩色的缤纷,越来越大,越积越厚,茧丝牵动,裂痕渐起,慢慢,一个清秀的脑袋自茧而出,一只蝴蝶翩翩而起,闪动着光怪陆离的翅膀,一路旖旎,翩翩芊芊。
叶长生想起月宫入口处那些碑刻和文字,没有记忆的月宫,月宫里的物什只能任由原有意识飘荡来去,随人来去异人起伏,却无法固定。巫灵想依靠白灵强大的记忆,让月宫归位。巫灵来来回回让白灵复生又置白灵于死地,就是在强化她的痛苦。或许,痛苦能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不是所有的生灵都能经受这样的痛苦,即使熬下来了,存在的意义又何在呢?以生灵祭奠承受的痛苦吗?
那蝴蝶飞过了山山水水,飞过了丛丛密林,停在首山城神女峰的月宫墙壁上,日光照在她那飞洒的金粉上,闪过一阵广袤的光芒,一度在光影中虚与委蛇的月宫桂殿,它的面纱终于再度展现了出来……。而白轻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袭白衣,成了名副其实的黑体铜色巫灵。
“山河往复,我主归来!”所有铜灵和巫灵一起跪拜,叶长生便突兀地站在中央,一起旁观了古王国的苏醒。只是,靠捕猎和吞噬痛苦而强大的神识,供养了一个什么样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