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于天边停了许久,终于在天道无形的催促下黯然失色,金乌快速落下,如同坠落,掉入西方古老广袤的神秘地带。
天地间骤然昏暗,地上成百上千的大小城池点起神骨烛,紧闭城门,开启阵法,以避免魔物入城。
而没有神骨烛和阵法庇护的地带,灰暗一片,浸在幽冷的雾气中,所有事物都失了颜色,所有存在都可能受魔物侵袭。
人间无月。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之久。
相传之前未等金乌西沉,东方就已经升起一轮寒月,隐在漫无边际的赤红中,不够显眼,一旦金乌落下天际,天地骤然暗淡之时,自寒月上倾撒下亿万清冷笼罩世间。
天地皓白,独月凌然。
晚归之人不必匆忙数着金乌落日,大小城池也不用斥千万金争抢神骨烛、想尽办法求得一个阵法来抵抗魔物侵袭。
那一轮清冷银月高高挂于天际,用自己柔和的孤冷守护世间。
有没有月亮对鱼在溪来说都一样,他出狱后一直躲在一处洞府修行,突破元婴才出来人间,低智根本打不过他,高智的他都绕着走,也不招惹。
所以他欣赏落日就只是欣赏美景,感春悲秋的事他做不出来。
苗沛不行,他一路叹着气跟在江宴身后到了地方,等停下来还要重重喘一下缓口气。
鱼在溪回头看了眼来的两人,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江宴依旧是那身华贵的外衫,苗沛跟在后面,可怜巴巴小狗一条。
“叹什么气?”鱼在溪还以为这小子又是在对着自己叹气,不耐烦道。
没想到苗沛再叹一口气道:“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月亮,不知它到底有多美,人间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把人间变成这样的大罪人——的替身鱼在溪:死。
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傻是怎么被元祁捡回去的,他难道不知道如今魔物肆意全因为元祁与魔尊勾结交易。
鱼在溪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江宴,非得激上一句,对苗沛说:“你去过不二狱吗,那天井下面,抬头往上看月亮是蓝的。”
“当真?”苗沛有些诧异,可马上就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缩回江宴身后躲着去了。
小屁孩心性,鱼在溪懒得再逗他,转头正视江宴,等了一会儿对方才把停在山上的视线转过来。
两人对视,一个不服,一个毫无波澜。
鱼在溪有些气,果然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江宴哪有半分爱元祁的样子?
不过在江宴迈步往西山脚下走时,鱼在溪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他是鱼在溪,占用了这具身体而已,他的经历关江宴什么事,人家干嘛要关心,关心多了那叫出轨吧!
也不对,元祁都死了,到不了出轨这一步。
鱼在溪自己心里算计着这些有意思的弯弯绕,就听前面江宴停下脚步道:“他留了东西在这儿,得你来找。”
“狼虎兽?那嫁接的东西竟然有灵智?”
鱼在溪问着,从靠着的树上站起来往前面三人旁边走。
可能是西山有问题,又或者那狼虎兽真的留了什么在山上,他越靠近身上的疼越止不住。
已经很少这样了,平时只是关节处活动的痛意,现在四肢百骸都开始冒出针扎般的痛感,再靠近山脚,针扎换成重锤,一下下让鱼在溪有些招架不住。
他停下缓缓,面上尽量不做变化,低头先笑了声,“这山果然有蹊跷啊。”
江宴漆黑眸子转过来,眼底看不懂的情绪翻涌,仿佛一下看透了他,微不可见皱眉道:“身上怎么了?”
鱼在溪脸上笑还没收回去,僵了一瞬,立马恢复正常,对他讥讽道:“关你什么事?”
“这山中魔气对你有压制,你仔细感受。”
本来上一句江宴还有些关心询问的意思,这句没有了,单纯利用他办事。
鱼在溪无声叹了口气,“感受不出来,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能自己找?”
江宴回头看着他,在火红赤日骤然落山之际,神色跟着隐入黑暗,只听到平淡的声音,“我察觉不到。”
黑白一瞬,鱼在溪眯了眯眼,之前每次日落他都躲在阴影里,不会特别不适应,这次他身上疼的紧,来不及,眼前一黑几乎像失明。
说不上来的烦躁翻涌而上,他冷笑一声,“你察觉不到就要我来当工具人?那我的疼算什么?”
他话说的快,话落点神骨烛的苗沛愣了愣,盯着手里神骨烛颤颤巍巍的火苗升起,周遭有了一丝亮色,几个人的神色也都能看的清楚了。
鱼在溪脸色差的吓人,苍白阴狠,死死盯着江宴,而江宴神色沉沉,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们谁都没说话,苗沛转头看向秦奈,秦奈收到他的求助,抬手干笑两声,“不如我们先解决一下小鱼的身体问题,是不是难受了?”
鱼在溪挺直腰脊,忍着身上钝痛的微颤,收回瞪着江宴的视线,对秦奈摇头,“没事,往前走吧。”
他是真烦了,现在连跟江宴争执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赶紧把这事而查完,让江宴给他把咒语解了,远远的离开。
反正这具身体也不是他的,他就是疼而已,又死不了。
江宴对自己亲师弟都能下狠手,对他有什么好怜悯的。
鱼在溪头也不回往山脚下去,神色间尽是漠然,平时嬉皮笑脸的挑眉斜眼都没有了。
他从苗沛身边过,苗沛一下更慌张了,赶紧凑到江宴身边,用嘴型问:“师尊,这怎么办?”
江宴对他斜了下眼,视线正好停在鱼在溪背影上,苗沛立马明白,举着神骨烛就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