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接过师父递的笔,埋头写字,半晌后,扯扯师父袖子:“闻笺!看!”
说话间,还得瑟扬起小脸,邀功似的望着自家师尊:“快看!”
师父低头,这小徒弟写的哪是自己让抄的句子,是句毫不相关的——
【今朝沐春风,终生谢师恩】
摇曳的烛火都在这刻停顿一下。
师父心头微紧,垂眼失笑,不吝言词赞道:“我们青栀向来是个好孩子。”
小徒弟叉腰,如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是!收我当徒,算你闻笺捡到宝啦!”
师父捏捏小徒弟腮帮:“嗯,捡到宝了。”
……
陌归尘退出回忆,就着空案桌,趴下,睡了一个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觉。
恍惚中,他听到吱哑的开门声。
大抵是风吹开门窗。
周身也被风拂得暖融融的。
寂夜,是无声的相伴。
桌案烛火明灭,闻笺孑然伫立在窗前,白衣胜雪,凛然皎洁,月光投进来,照着闻笺的躯体,虚虚实实的。
他看着陌归尘,耳畔有些对话渐渐从遥远的记忆里传来:
“你大了,哪怕不成婚,也该考虑出师。”
“你要赶我走?”
“是我……是徒儿做错了什么?”
“徒儿都改,求师尊不要赶徒儿走!”
书房外,拍门声响彻云霄:“闻笺!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书房!你有本事赶我走,怎么没本事出来看我一眼!”
“师尊!”
“师尊。”
“师尊……”
歇斯底里到最后,嗓音都哑涩残破,还是没有放弃,一遍遍叨念着:“师尊开门呀,好歹跟我说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
曾经最不守规矩的人,跪在书房门前磕头,曾经一口一个闻笺的人,句句皆是师尊。
一句“弟子知错”一叩首。
一句“师尊息怒”一叩首。
小猫那么怕冷,最后竟冻晕在冰天雪地里,连落霞峰未开灵智的峰灵都于心不忍为他挡下一些风雪,可他最爱的师尊,由始至终都没出来瞧他一眼。
心里该有多难过。
闻笺轻叹,来到陌归尘跟前,伸出手去勾徒弟脖子上垂出衣襟而暴露在空气外的那枚吊坠,只是还未碰到骨质吊坠,吊坠倏地躲开他手,悄悄晃到边上,又去拽,再被躲开。
如此几次都徒劳。
最后一次,吊坠直接藏进陌归尘里衣。
闻笺的手一顿。
到底没做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