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慎又不傻,當然懂,他只是不願意做。至於為什麼不願意,唐瑜一直沒弄明白。
說句難聽的,都已經被包養了,還立什麼清高的牌坊?
但鍾慎的確有點清高的毛病,仗奚微勢在外面作威作福的只是唐女士自己,鍾慎從來沒有過。鍾慎也幾乎不跟任何人交往,人際關係全靠經紀人維持,別人討好的、羨慕的、嫉妒的眼光他都不看,除喜歡拍戲外,他沒什麼愛好。
這樣一想,他實在是個寡言無的人。奚微竟然能留他七年,也不像是一句「沒覺察」能解釋的,大概因為鍾慎臉好,不可替代的容貌才是核心競爭力。
唐瑜唉聲嘆氣道:「祖宗,我說這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你——」
話沒說完,鍾慎擱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唐瑜低頭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個分號。
唐瑜無語了下,猜到是奚微——鍾慎活像謎語人,之前給奚微的備註名是頓號,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改成分號了,反正永遠是標點符號,不帶重樣的。
但奚微親自打電話來,說明事情好像還沒太糟。
唐瑜緊張道:「快接!」
鍾慎接起電話,打開門,冷漠的眼神點了點經紀人,指著電梯趕客:「你可以走了。」
說的是「走」,表情分明是「快滾」。
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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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奚微既不在英國也不在美國,回國的飛機今早便已落地,但他沒通知任何人,連司機也不知情,隨行的秘書開車送他回家。
奚微不跟奚家人同住,回的自然是他自己的家。在明湖畔,一棟三層的白色別墅,庭院廣闊,四周花園環繞,平時由管家和園丁打理。但侍弄花草並非第一要緊事,最要緊的是伺候好家裡那兩條寶貝疙瘩一般的狗。
一條邊牧,一條阿拉斯加。上午九點,奚微的賓利還沒駛進大門,它們便聽見熟悉的車聲,搶在管家之前衝出庭院,一左一右蹲在門口,熟練地迎接主人歸來。
奚微有輕微的潔癖,喜歡狗但不允許它們肆無忌憚地撲到身上撒嬌,兩條大狗經過嚴格訓練,熱情地扒車門,待主人下車後卻只矜持地搖尾巴,輕輕蹭他的西裝褲,比小型犬還要乖巧可愛。
「乖。」奚微獎賞般摸了摸狗毛,一臉倦意地解開領帶,脫下外套給管家,邁開長腿上樓。
坐了十幾小時飛機,身體疲憊,時差混亂,奚微洗去一身風塵,緊閉臥室窗簾,一覺睡到下午。
醒來後他又洗一遍澡,才終於覺得舒服了些,披上浴袍下樓,給鍾慎打電話。
時鐘指向下午兩點,廚房飄出飯菜香氣。管家在陪大狗遛彎,秘書在沙發前處理國內的近期事務——這位秘書叫方儲,負責料理奚微的個人生活,因此他經手的主要是一些家事和社交邀約。
奚微下樓時,方秘書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樓梯上緩步走下的男人浴袍鬆散,一身潮氣,略長的發尾垂在頸上,水珠沿冷白的皮膚滑下,沒入胸膛。衣襟內的風光引人遐想。
但只一眼,秘書就規矩地收回視線。——奚微和那些常年曝光在鏡頭下的明星不同,他的相貌不容評價,誇他長得美也是一種冒犯。
「你在哪兒?過來陪我吃飯。」奚微坐到沙發另一邊,跟鍾慎講話時,慵懶的嗓音中散發一種私密的、令人心口發酥的味道。
方秘書聽不見對方答了什麼,但知道是鍾慎,臉色略帶猶豫,有事情想匯報。
奚微餘光瞥見,把手機稍微挪遠些問:「怎麼了?」
「今天出了點事,您看。」方儲打開微博,給奚微看熱搜。
輿論風波發酵到現在,有關鍾慎的黑詞條已經不止一兩個。奚微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並不怎麼放在心上:「這種小事也要問我,你不會處理?」
「……」方秘書欲言又止。
奚微的注意力回到通話上,對鍾慎說:「對,我回國了。」
「是一個人回來,不然呢?」
他無意多聊,即使和鍾慎已經三個月沒見面。
上次約會是哪天來著?
奚微回憶了一下,具體的時間地點已經模糊,但過程竟然在腦海里清晰重現。
鍾慎是沉默的個性,做的時候也沉默,但非常投入,用力也重,奚微有時喜歡有時不喜歡,像海京市變幻莫測的天氣一樣隨機。
那晚他恰好隨機到不喜歡的狀態,鍾慎卻不知為什麼比平時還粗暴一些,奚微皺著眉把人推開,不悅道:「你心情不好也別來我這發泄,誰伺候誰?」
「……」
鍾慎被他一句話趕出門外,而後便是長達三個月的分離。
其實不是三個月沒聯繫,一個星期後鍾慎就發消息問他:「你生我的氣了嗎?」
奚微沒回。不是鬧彆扭故意不回,他心裡沒有這種幼稚的情緒,純粹是因為當時在忙,而忙完之後不記得了。
大概一個月後的深夜,鍾慎又發一條:「下雨了。」附一張圖,是在影視城酒店裡隨手拍下的窗景。
奚微正要回復,發現消息已撤回。
鍾慎似乎發錯人了。
這讓奚微有點不高興。但情緒是微妙之物,縱然不高興,卻沒濃烈到值得發火的地步,奚微只皺了下眉,當做沒發生。
再之後,鍾慎沒了聲音,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