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铃“叮叮”响了两声,这一摔把他的脑子给摔懵了。他疼得龇牙咧嘴,缓缓从沟里爬起来,顾不得被擦破皮膝盖,他拖着脚踏车往上拽。
人还没爬上去,就听见耳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这沟有些深,他半跪在里面,需得抬头才能看清路面。
谢先章眼角一瞥,一双惨白的手正好伸到他的面前。
他吓得发寒,冷汗不停地往下流。暴雨来临前,空气中的湿度达到一定的高度,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汗水还是湿气,更不敢往上面看。
就在他壮着胆子抬眼的时候,那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上提。
谢先章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卯足了劲儿拉回自己的胳膊,心想这不干净的东西还真让自己给撞上了,本来是不信的,现在经历了收音机无端播放和大楼电闸这两件事,一下子也软了下来。
越琢磨越觉得李羡说得对,这东西要吓唬人,甭搭理它就是了,他平复心情,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只管拉着车头往上爬。
原先是蹲着,看不清路面的视野,这下他站了起来,一手把住车,另一只手撑着路向上蹬。由于天黑,他掉进沟里的这一段距离又正好照不见,只能摸着黑上去。
才上去半点,那只手又抓了过来,这一来二去,一个要往上提,一个往下挣脱,较劲儿几番,谢先章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靠!”
他心乱如麻,害怕和紧张的情绪已经使得他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无法控制的状态。
他决定正视那“脏东西”,索性回头向上看,这一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和那东西竟然四目相对了。
他僵住了。
真的有个人蹲在上面。
那人垂下视线,面无表情,等了许久才开口:“我迷路了,能不能送我回家?”
03
面前这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谢先章差点破口大骂。
或许是因为灯光昏暗,他瞪着人打量片刻,察觉他没有恶意后终于冷静下来。也不理他,抬起脚踏车就往上推。
那人见状,立即帮谢先章将脚踏车往上拽。谢先章长舒一口气,拍拍手要上去时,一股力量将他提了起来。
不容谢先章挣扎,两个人四脚朝天就这么跌倒在马路牙子上。
谢先章噌地站起来,心想人一倒霉起来什么能遇上。刚才看见有个人在身后追自己,现在又莫名奇妙出现个人,也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扶起脚踏车就准备离开。
哪知这人长腿一跨,坐上车后座,语气木讷:“送我回家,我想回家。”
谢先章有点不耐烦,转过身看向后座上的男人。他努努嘴,窝火似的蹬下脚踏车停放架:“喂,你哪儿来的?”
男人坐姿板正,一动不动。
见他没反应,谢先章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这一碰不要紧,差点叫他喊出声。这人身上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而自己热得全身冒汗,衬衣都湿透了。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渐渐飘来一股泥土的腥味,谢先章微微皱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唰地转过身。
不该搭话的,他不该搭话的!
李羡的话再次浮现在脑中,一瞬间,谢先章的汗毛立起,他握紧扶手,仔细回忆。他一开始是想拽自己上去,后面甚至还主动帮自己拉脚踏车。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东西”没想伤害自己。
谢先章深呼一口气,壮着胆子道:“我不认识你,请你从我的车上下去。”
半响,后边没什么动静。
他挪了挪身,表情愈发惨白。约莫过了两三分钟,他感觉后座轻了,紧跟着,暴雨如注,哗啦着落下。
此刻,耳边刮来一阵凉风,雨点拍打在他的背上,尘土的味道直直扑进鼻腔。那东西似乎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又在耳边回荡起来:“送我回家”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状况,就算是个大老爷们儿也会吓得腿软。谢先章硬着头皮用力蹬脚踏车,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闪光灯照亮了脚下的路,他感觉一阵眩晕,哐地又倒下了。
雨声夹着刺耳的刹车声,他半睁着眼,看见有人朝自己跑来。
“同志,醒醒!”
他恍惚一瞧,半边身子浸在水里,脚踏车还压在自己胸腔上。谢先章倒吸一口凉气,完了,他出现幻觉了。
他被人抱上车,血流了一地。到医院时,部门领导也来了。等谢先章醒来,看见床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男人,他盯着看了半响,直到听见领导陈桐岩咳嗽一声才回过神来。
陈桐岩从椅子上站起,抹去脸上的汗水:“得了,人没事就好。”转而看向那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地质考古专家,顾玉岷同志。你刚才被车撞进水沟,他正巧路过,然后就把你弄到医院来了。救命恩人,记得谢谢人家。”
谢先章立马坐起来:“谢谢。”
顾玉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不碍事,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流了点血,问题不大。”
陈桐岩凑过来:“小章,你看清刚才撞你的那辆车没?”
谢先章眼皮一跳,下意识疑惑地啊了声:“车?”
“是啊,你那脚踏车都变形了。不是车撞的,还能是什么撞的?再说,你也不能自个儿就掉进沟里去了吧?幸好你福大命大,车虽然坏了,但人没事儿。”
他一听,回想晕厥之前的情形,一时发怵。大伙儿都知道他不喜欢迷信,若是现在他把自己刚才的遭遇讲出来,陈桐岩多半会笑话他,便只好摇摇头:“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