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到了处暑时节,但正午的太阳还是晒得人懒洋洋的。人们忙碌了一上午,纷纷回房小憩,只剩下沈星奴对着一屋子药材研习着百草经。但她陡一抬头,却发现乐宁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正望着百草经出神。
“你怎么了,可是睡不着?”
乐宁有些羞赧,但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星奴姐,为何早上孙掌柜的提议,阿叔如此不满意?我想了一上午,实在想不明白!”
沈星奴放下书,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师叔若每给他介绍一位客人,他便给师叔一成的利润;那么,他该如何填补这一成利呢?”
乐宁歪着脑袋,“那就……提高售价!”
沈星奴不置可否,“他若提高售价,势必比其他药铺卖得更贵,如果你是客人,你会去哪里买?”
乐宁苦苦思索着。“那……那就压低进价?”
“没错了,”沈星奴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是各个药铺的进货来源都差不多,别人如何肯白白压低价格?”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乐宁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答案。沈星奴解释着:“就像那虫草,来之不易,珍贵无比,小小的一根便是一钱银子。可是有的药铺却卖得极便宜,一钱银子能买一大盒。你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难道……难道是假药?”乐宁逐渐开窍。
“你真聪明,一点就通!”沈星奴笑着夸赞,随即又正色道,“但还不止于此。为了赚更多钱,药铺还会和医士串通,让医士给患者开许多不必要且昂贵的药。你猜孙掌柜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乐宁气得小脸通红,他紧紧地握着一双拳头,咬牙切齿的说着:“他可真坏!咱们以后再也不要他进门了。”
沈星奴淡淡的笑着。
“乐宁,你可愿从医?”
乐宁有些意外!这些日子以来,他做事勤恳认真,但也仅限于一些杂活。此刻听到沈星奴的话,他有些意外,但仍忙不迭的点头:“我、我愿意的!”
见他如此上进,沈星奴发自内心的高兴。她从匣子里翻出一本浅显易懂的医书,“这是我小时候外祖给我的第一本医书,你先拿去看着玩。”乐宁无获至宝,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小憩之后,季逢安照例收拾了行囊,带着阿禄去为郡伯夫人复诊。偌大的医馆里只留了沈星奴和乐宁两人看家。
沈星奴正打扫着,医馆门口忽然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抬头一看,只见门口倚着一位身着青衫的妙龄女子,正捏着帕子,好奇的往医馆里打量。见屋子里有个药僮正盯着她,她双唇微抿,轻声发问:
“季医士可在家?”
沈星奴净了手,端来茶水招呼着:“师叔出诊去了,今日怕是见不着。你若是不急,可先同我讲一讲。”
“哦?”女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怀疑丝毫不掩饰,“你也行?”
见她语气轻佻,沈星奴也只是一笑,不置可否。“那你明日再来也可。”说罢,她自顾自的翻看起医书,对着一张穴位图谱钻研了起来。女子却也不离开,或许是想好奇一个药僮竟看得懂医书,于是她凑近了些,想瞧个仔细,这一瞧,她惊讶得险些失声:
“《黄帝内经》!你竟看得懂?”
沈星奴头也没抬,“医家必修罢了,倒不是我非要卖弄。”
女子两眼发光,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刚才是我冒失了……你一早便表明了你是季神医的侄子,我却把你当成了一个小药僮!神医的侄子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快随我同去,去瞧瞧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
“……”沈星奴被上赶着拽进了轿子里,她摸了摸有些松垮的发髻,还好还好,没有散……
她不安的往远处挪了挪,脸红红的提醒道:“姑娘,咱们同坐一辆软轿,会不会不太好?”为了行事方便,她素来做男子打扮。女子却大咧咧的说道:“不要紧,没人瞧见……”
出于好奇,沈星奴问:“敢问阁下是哪家府上?”
“咳咳,长公主府。”
“长、长公主府……”沈星奴的瞳孔一瞬间扩大,她倒吸一口冷气,拼命扒门,“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长公主性格暴戾,对膝下的一对儿女疼爱无比,只是那燕闻世子却不知什么原因,从小便是病殃殃的。
由于他的病久不见好转,长公主便将一腔怒火悉数撒在了医士们身上。太医们早已被为难了一遍,而民间的医士们更是闻风丧胆,除了一两个胆大的,无人敢上门。
女子挽着她,笑嘻嘻的说道:“哎呀你怕什么!我娘没有传说中那么吓人啦,只要你让我阿兄的病有起色,我娘是不会为难你的……”
沈星奴当然不信她的鬼话,她扒着门框瑟瑟发抖,“怀、怀灵郡主,求你放我下去吧,小人医术有限,可不想被你母亲扒了衣裳游大街啊……”那简直比杀了她还令人难过!
沈星奴此刻懊悔不已,叫你装,叫你逞强!什么疑难杂症,我不想钻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