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究竟是北上回京城,还是途中在何处驻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陵川不比湖阳。
湖阳是湖州最为繁盛之处,渡口往来做生意的船只众多,遇着热闹时,卸货的工人能忙上整整一日。
陵川人少,原不该有那么大阵仗。
所以远远望见渡口的阵势时,容锦眼皮跳了下,意识到自己此行怕是不会很顺利。
把持渡口的是官府的衙役,容锦耐着性子,在茶肆旁听了会儿墙角,这才知道原来奉天教那位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疑似在陵川。
如今出城的几处城门以及不远处的渡口,都被官兵牢牢把控。
凡是想要出城的,都要经过层层搜检才能离开。
容锦总算明白,沈裕为何会纡尊降贵亲自到此地。
她拎着行囊,排在慢吞吞前行的队伍中,听着周遭嘈杂的议论。
这些日子雷霆手腕之下,百姓们倒是不敢有什么异议,但私下提及皆是叫苦不迭,只盼着此事能快些揭过去。
一阵寒风吹过,容锦理了理衣领,半张脸埋在柔软的风毛中,垫脚看了眼,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霎时荡然无存。
在最前边,负责搜查的几位官兵旁边,竟站着成英!
成
()英是沈裕身边得用之人(),被安排负责这等要务?()?[(),也是合情合理,可容锦就成了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虽说她用脂粉遮了相貌,大略一扫看不出什么,但容锦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去赌成英的眼力,原本的计划只得作罢。
容锦攥紧了包袱,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退了出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这渡口究竟有何要紧的,她没走多就,竟又远远地望见了商陆。
商陆对她可比成英熟悉得多。
怕是擦肩而过,或是听一句声音,就能觉察到不对。
容锦僵了一瞬,随即转身往一旁的巷子走。
巷中不远处那户人家的宅门外停了一辆青帷马车,旁边是一株两人合抱粗细的老树,枝干繁多,只是因冬日的缘故难掩萧瑟。
而巷子的尽头,竟是砌得严严实实的一堵青砖石墙,其上爬满藤蔓,不难想象春日里蔷薇满墙的景色。
容锦在马车旁停住脚步,左右为难。
估摸着商陆已经要到巷口,她只得借着马车与老树遮去身形,祈祷着他只是凑巧从此地路过,而不是到这巷子中来。
可随后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她的侥幸。
商陆伸手极好,脚步与常人相比要轻许多,若非是地上残存的落叶被踩碎,容锦兴许根本察觉不到。
脚步声渐近,容锦几乎已经要将下唇咬出血了。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商陆,也不愿如从前那般,再回到沈裕身边。
容锦抬眼看向被风吹得微微浮动的车帷,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她手中拎着包袱,行动急了些,掀了帘子后几乎是跌入车中。
容锦原想着,连车夫都不在,马车之中应当空无一人才对,可人背运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其中竟有人在。
她跌坐在车中,看着近在咫尺的月白色衣摆,闭了闭眼,一时间甚至没敢抬头看。
当真是流年不利,又兴许是没看黄历,挑了个“不宜出行”的日子,每当容锦以为运气已经够差的时候,紧接着发生的事情都会证明还能更差。
以她这行事,就算躲过商陆,怕是也要被当成心怀不轨之徒,扭送官府。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未曾声张,仿佛压根没注意到她这么个突然闯入的“贼人”。
“是你?”商陆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隔着薄薄一层车壁,容锦这才猛地发觉,商陆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清冽,也不知是到了变声的年纪,还是那道从脖颈划过的伤伤了他的嗓子。
她晃了晃神,直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巧遇。”
容锦难以置信地抬头,却被沈衡轻轻挡了回去。
他将车帘挑开一角,与车外的商陆对视了眼,笑道:“我到此处拜访公孙先生,你又是为何?”
“我远远见着个人影,觉着像她……”商陆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似是有些不耐烦,踢开脚边的石子,“许是看错了
()。”
石子飞溅开,打在了远处的花墙上。
沈衡面不改色道:“不是已经找到线索了吗?”
他到陵川那日,正赶上沈裕从万家回来,最先过问的不是他带来的邸报和朝中的消息,而是令商陆去绣坊查探。
沈衡虽没多问,但心知肚明,在沈裕那里能越得过政务要事的,就只有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