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处坐了许久,久到快到了干活的时辰,她准备起身出门。
却在此时将好听到了屋外廊庑有人走过,二人谈话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际。
“闻说大理寺那边莫名多了几具死尸出来,也不知是谁放过去的,一大早那看门的人去开了大门,就叫看见了那几具尸体明晃晃地列在了门口,没叫人吓够呛。”
另外一人听了这话,附和道:“我今晨的时候就已经听旁人说了,本还想着问你知不知道这事呢,倒还是你比我灵通一些。”
“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回事,听闻是一车外乡人入京,不幸碰见了山匪,如今这样弄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大理寺的人会不会去管”
她们二人的对话尽数落到了明无月的耳中,随着她们走远,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明无月双手拢紧,捏着窗台的指尖都充满了血。
她听到了什么?几具尸体?
算起来,从父亲他们遇害到现在,足足过了十日。
她们又说是遇山匪,那除了是她的亲人之外又会是谁呢。
时隔十日,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了他们的消息,明无月马上起身,就要出门,但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和与她一个屋子的另外一个丫鬟道:“姐姐,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能出门去寻个医师看看吗,到时候若管事的宋姑姑问起来,你帮我说一声成吗?”
这处的管事姑姑和西所那处的管事不是一人,这宋姑姑负责陈之钰的生活起居,主管着主殿这处的事情。
按理来说,宫女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可若是现在去向了去上头禀告,也不知要到何时,况说即便是去禀告,也不一定会放人出宫。
倒不如先和同屋的宫女说自己要出去看病,若不被发现,万事大吉,若被发现,借口生病为托词,即便是罚,也当罚不了多少。
没办法,她已经一刻都等不了了。
她要出去,去大理寺。
那人听到明无月的话,有些错愕,没想到她竟要私自跑出去,但愣了一下过后,淡淡道:“行,你去吧。”
明无月见她如此应下,也没再多想,将宫女服换下,一身常服,给自己头上戴了个帷帽,撑着伞就往外出了。
她遮遮掩掩出了东宫,一路下来竟格外顺利,只是因为不认识去大理寺的路,期间还走了不少的错路,一路问了不少的好心路人,才终摸索到了大理寺门前。
几具尸体现下已经被抬进了大理寺里头的那片空地上。
外面的人依稀能透过那敞开的大门窥见里面几分光景。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大理寺门口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快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来,明无月来得倒也还算早,门口的人也都还未曾被疏散开来,她混迹在人群之中,想要探些究竟。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也浑然不觉,旁的事情她也再顾及不得,无论如何拥挤,她只想再近一些,再走近一些,能够看得清楚一些。
终于,她挤到了人群前头。
空地上摆放着四具尸体,时间过去了整整十日,尸体散发的臭气都已经快要漫到了外处,而且远远看去,根本就叫人分辨不出模样。
即便如此,明无月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亲人。
他们不是她爹爹、阿兄阿姐,又会是谁呢?
她轻而易举认出了他们,眼中已经泛了红,死死地掐着手指才叫不曾哭出声来。
手中拿着的伞也不知道是什么砸到了地上。
周边吵闹,是人们的议论声。
“这也太叫倒霉了些吧,是谁人能下来这样的毒手,这几口人就这样没了性命,也太叫没天理了些。”
“是啊,天子脚下,竟也能如此,世风日下啊”
“倭匪猖獗,不都是t明摆了的事吗,只不知,还能不能找出凶手来了。”
议论纷纷,人们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这些事情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饭后茶余罢了。
可每一句话,都无异于是在明无月的心口插刀。
她快已经听不下去,帷帽之下的脸已布满了泪。
人们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便是在小雨天,也挡不住他们窥探的行径。
忽地,吵闹声突然小了下来。
明无月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不再沉溺悲伤,抬头去看。
她从敞开的大门往里望去,能看到衙门里面出来了一人。
来人一身绯红官服,穿着一深黑朝靴,身形颀长,走起路来颇有飒踏流星之风。他来时脸色冷沉,目光颇为寒凉,似是对外面的吵闹感到不耐。
外面的人看得他的侧脸,只见轮廓清俊,下颌锋利。即便说他的面色太冷,算不上多么良善,但因生得实在太过俊美,还是叫人忍不住侧目去看。
来的这人便是陆家的小侯爷,陆舟。
陆舟当年中了探花以后,在翰林院中待了三年,而后就被拔擢进了大理寺,一去便是个正五品的寺丞,而后不过一年,就在前几个月,又升任了大理寺的左少卿。
这么一番升迁拔擢下来,这陆舟,至今也才二十一的年岁。
有本事不说,相貌也好,就连带出身都是旁人一辈子都不敢肖想的侯府。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实在是有些叫旁人眼红了。
只这陆舟为人冷酷无情,听闻他在大理寺狱牢中审讯旁人的手段也十分骇人听闻,这狠戾得出了头,便叫人有些害怕了。是以他一露面,本还在吵闹的众人瞬时就噤了声,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