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真是你回来了,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临时决定回来的。”贺遥看了眼她身后面无表情正缓缓走出来的贺初明,打了个招呼,“爸。”
贺初明老成地点了点头,严肃道,“回来了。”
“工作怎么样?累吧?”
杜筠心嘘寒问暖,低头见他还提拎着行李箱,便道:“快把行李放你卧室里去吧,饿了吗?饿了我就叫你爸给你下碗面吃。”
工具人贺初明:“……”
贺遥看了眼自家老爹表情不太好的脸,有点犹豫要不要接受这碗面。
结果肚子先他一步抗议了。
“饿了,谢谢爸。”
贺遥朝贺初明抱歉地笑笑,眼底却都是幸灾乐祸。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杜筠心的眼底也有点幸灾乐祸,背着贺遥对贺初明耳语嗔怪:“让你成天压榨我。
”
贺初明看了一眼在她身后假装观察书柜的贺遥,低声笑问她:“你不喜欢?”
“赶紧去!少废话!”
杜筠心睨了他一眼,把厨房灯打开,将他推去厨房。
贺遥在一旁不自觉摇头失笑。
虽然在这个家他总感觉自己太过多余,但又觉得分外幸福,这个家的爱太过丰盈,甚至能溢到旁人身上。
岁月从不败美人,即使杜筠心已经将近五十岁了,却仍然像个才三十多岁的女人。
贺初明很爱她,将她照顾得很好,平时不论做饭还是其他家务活,都是他主动包揽的。
她是个中学老师,时常爱各地旅游,贺初明便会陪她一起。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贺初明烦,不肯带他。
街坊邻居没一个不羡慕的,说他们夫妻俩结婚三十年,却依旧如同热恋。贺遥也同样羡慕,但深知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复制不来。
杜筠心拉着贺遥坐沙发上絮絮叨叨,贺初明就在厨房里煮面,隔得不远,他能听到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的声音。香味扑鼻,这就是家的味道。
在这一刻,贺遥突然不想为了心里的某些私欲而离开了。
他贪恋这窄小拥挤的爱。
选择当潜水员,是贺遥从小的梦想。
小时候每逢假期,他就会被父母送到爷爷家里住。爷爷不大喜欢父亲,也连带着不大喜欢他,因此对他十分苛责。在他面前时,除了学习他几乎不能有其他娱乐活动。
但凡发现贺遥有任何玩具
,爷爷都会顺手一抛,扔进海里,任凭他怎么哭闹都不会捡回来。
年仅七八岁的他不止一次想去海里追回自己的玩具,然而当面对一望无际的海面时,他又忍不住退缩了。
闲的时候,他便坐在海边发呆,看渔民们打渔,执着地渴望着自己的玩具能够被别人打捞起来。然而事实总让他失望。
直到有个潜水队来到这里活动,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海水中,身影渐渐沉没,没隔半个小时又浮了上来,嘴里还嘟囔着水下垃圾太多,水质不是很好的时候,他的希望也跟着浮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了解潜水,他知道,这项活动可以看到海底他失踪的那些玩具。
直到他十来岁的时候去学潜水,见证了海底不一样的风景后,他才发现,自己那些寻找玩具的执念早已伴随着成长而消散。他反倒开始单纯的热爱这项活动了。
他喜欢在静谧又神秘的海下探索,喜欢一往直前地潜往最深的地方,因此他又了解到了饱和式潜水。
当时他才十几岁,在一则电视报道里看到了国外的相关新闻:一次次突破深海潜水,打破了世界纪录。
大概是出于一种攀比心,当饱和潜水员的梦想至此在他在心里扎了根,下潜至更深英尺的梦想,也一直在心底盘旋。
贺遥是要强的,他一直确信想要什么东西就得付出时间和精力拼命争取。
可是得到什么的时候,他也会相应失去
什么。
比如——
他失去了祝在。
三年的日日夜夜,他囚困于仅仅四个平方的潜水钟里,像一只寂寞的蝴蝶蜷缩在茧里。
离开祝在后的每一天,他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刚分开一两个月,他每天都会半夜梦醒。身边空荡荡一片,只有窄小的床,冰冷的铁杆。
任贺遥再嘴硬,也不得不在心里偷偷承认。
他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