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左听尘以来,他永远都是一副从容不迫、挥洒自如的模样,这般悲怆,足见桑卓在他心中的分量。
崔希乔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崔希乔自顾自笑了起来:“我大概作梦也没想过,会有一天站在这里跟你推心置腹的说话。”
左听尘淡淡一笑:“是啊,我也很少这般吐露心事,或许是心中郁结得紧了吧。说也奇怪,崔兄,你我虽不亲厚,或许还有些小芥蒂,可我知道你一定能懂我。”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种种都作冰消雪融。
“殿下,要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桑卓的目光却停留在前方那个怅然独立的身影上,对摩里的劝告恍若未闻。经过几天的修养,他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此刻他正站在帐篷的阴影处,可以看到前面的人,听到他们说话,又不容易被发现。
雨点开始落下来,摩里有些急了:“殿下,你现在的身体可……”
桑卓回过头:“我知道了,回去吧。”
摩里呆住了,这种平静异常的态度,真的是他那性如烈火的殿下吗?为何那生气勃勃的人,如今看来倒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陆敢当围着崔希乔转了好几圈。“听说你去找左听尘,看这表情,难道占了上风?”
崔希乔白他一眼:“你们这些粗人,就知道斗来斗去,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
陆敢当连忙点头,对面一脚踹了过来,被他机灵地躲开了。
崔希乔今天心情甚好,不准备跟他计较。“我跟左听尘做了一番长谈,我现在忽然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
陆敢当看他一眼,摇头:“英雄相惜没听说过,我就知道文人相轻。”在崔希乔的一记白眼下,悻悻闭了嘴。
崔希乔叹道:“我能理解他的做法。”
陆敢当忙道:“理解不理解不要紧,只要你别用这招对付我就行。”
“亏你也是朝廷命官,你那些忠公体国是白讲的么?”
陆敢当叹道:“太伤了。”
“这倒也是,那个桑卓只怕今后武功全失了。”
陆敢当摇头:“不是这个,是心伤,简直伤及五脏肺腑。”
“你说得太过!”
“设若你是桑卓,被如此欺弄,你当如何?”
崔希乔侧头想了想,笑道:“我才不会笨到中了计呢。”
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看桑卓也是一时之气,被左听尘哄过一阵也就算了。你不知道,今天我跟左听尘说话,我看他那副哀伤模样,心都跟着软了,觉得他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不要紧……哇哇哇,你掐我做什么?疼啊!”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桑卓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他的态度却一直没有改变,对左听尘和南军一众人等不理不睬。
百里通明不禁暗暗发愁:朝廷负责和谈的特使马上就要到了,桑卓王子到时翻脸怎么办?
这些话他不好对左听尘说,但左听尘是何等聪明人,察言观色已知他心中所虑。“将军,这事全因我而起,我……”
百里通明连忙打断他的话:“先生切莫自责,若非先生奇谋,我等至今仍困在此地动弹不得,哪有日前之大胜?在下虽然愚钝,也知道与桑卓王子反目,最伤的其实是先生。先生虽然不说,但憔悴之态,忧心之情,在下都看在眼里,只恨智短才疏,不能为先生分忧。”
他的目光一片诚挚,左听尘看了也不禁动容。回想初下山之时,自己名不彰、才不显,百里通明却极尽礼让信任,事事商量,计计听从,也正因如此,让自己死心塌地留在南营,忧南军之忧,急南军之急。
心中感动,机变如左听尘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将军……”
百里通明拍了拍他的手:“先生只需记住,无论何时我都站在先生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