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江湖的班子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上元节一过,打铁花的杂耍班子是一片马嘶人叫,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个地方了。
远离热闹的地方,凤凰儿一个人半躺在树桠子上,嘴里叼着根草棍儿,望着昏沉沉的天际发呆。
人们窃窃私语。
“凤凰儿还走不走?”
“走?他舍得?啧啧,咱们也算走了半个大周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是个人都受不住。”
“听说那女人是开绣庄的,这多好,有了媳妇有了产业,苦尽甘来,他也算圆满了。”
“瞎吵吵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大踏步走来,长圆脸,浓眉大眼,五官蕴含着一股英气,说起话来也如同崩豆,噼里啪啦一连串不带停的。
“看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做什么不好,偏做碎嘴子,显摆你们有嘴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就把铁槽子刷干净!”
她脾气火爆嘴巴厉害,又是老班主的独女,平日在班子里说一不二,大家伙被她骂皮了,只腆着脸微笑,各自忙活。
当然,也有几个愣头青起哄,“窈娘,有火别冲我们发呀,人家凤凰儿自始至终也没答应做你女婿,你这飞醋吃得,不讲道理。”
窈娘抄起铁棍子要揍人,那几人嘻嘻哈哈大笑着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凤凰儿,快来救命,也只有你能压住这婆娘喽!”
窈娘气得差点
把铁棍子掰弯,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远处的凤凰儿。
他却在看别人。
一抹身影出现在巷子口,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可单单看那腰肢袅娜似弱柳的身形,就知道此人定是个大美人。
是她来了!
是她来了……
凤凰儿呆了呆,一个没稳住,竟从树上跌了下来,手舞足蹈好几下才算站稳。
温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容极美,就像微阴的春日里,灿然绽放在枝头的樱花,诗意而雅致,灿烂中又带着淡淡的忧郁,看得凤凰儿又是一怔。
“你这个样子可不多见。”温鸾轻声笑道,“傻乎乎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呆瓜,演得还挺真。你……昨天忘了告诉你我住哪儿了。”
乍然相见,就好像做梦一样,激动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不知怎的竟当众亲了他——简直是她平生最为大胆放肆的举动!
一回过神,她就在围观者的哄笑声中逃跑了。
本来以为高晟会追上自己的,结果回到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了一晚上都不见他人影,又被两个孩子问得烦了,干脆再过来找他一趟。
许是习惯了他的步步紧随,这般“搁置不理”,或多或少,她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
“我并没有演。”凤凰儿无奈地笑笑,“夫人,我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了。”
温鸾惊异地睁大眼睛,“你不记得我是谁?”
凤凰儿摇摇头,“只是觉得面善,旁的,实在没有印
象。”他眼神清澈真挚,不像作伪。
温鸾怔怔盯着他,慢慢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淡淡“哦”了声,“这样啊,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就要走。
“等等!”凤凰儿拉住她的手。
温鸾是真的生气了,猛地一甩手,“放开!”
然而凤凰儿刚抓住她的手,马上觉得不妥,几乎是同时就松开了,于是温鸾这一下就落了空,偏偏她又使了很大的力气,手竟是狠狠砸在了树干上。
咚一声,光听声音就疼得人头皮发麻。
温鸾捂着手,疼得身子都蜷缩起来。
凤凰儿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得一干二净,两只手虚虚揽着她,“疼不疼?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疼啊,怎能不疼?温鸾哭了出来,越哭声音越大。
凤凰儿手忙脚乱地哄她:“莫哭,莫哭,去上药好不好?我们班子经常有人受伤,跌打损伤药是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