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萝衣并不言语,俨然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
曲倪裳只能一桩一件地帮她回忆,那些有关于这场婚约的那些藏在角落里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萝衣,是你告诉我,太子在京都城郊外、夜御五女,与冯千语私缠在一处。”
“萝衣,这么多年你我姐妹并无过多交集,可近来你却屡屡和我套近乎,替我认罪,替我受罚,然后以为我好的口吻提点我:我可以不用嫁给太子。”
曲倪裳这样层层解剖,一直不言语的曲萝衣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长姐,你嫁不嫁太子,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费这些心思。”
“当然有关系。”曲倪裳一步步朝曲萝衣走近,也一点点说出她心中所谋:
“那些时日里若非太子被狗咬了,若非太子恼了我对他的严明拒绝,其实他已然要求圣上下旨赐婚,作为我十五岁及笄的贺礼了。若是太子先求旨了,又或是赶在了黎王颁旨前求了,很难说圣上心中的天平究竟会倾向谁!”
“如果我顺顺当当嫁给了太子,便没有黎王什么事了,也自然没有你什么事了。”
“萝衣,你很清楚,以你庶女的出身是绝无可能匹配皇子的,你也无比清楚我母亲恨你母女甚笃,是绝无可能将你记在名下,收为嫡女的。所以,为了嫁予黎王,你选择了曲线救国。”
“你步步为营,时时关注着我与太子、与黎王的每一场纠葛
。你在那段时间时常出入祖母的院子,灶房、后院与厅堂,你通过那些往来的丫鬟嬷嬷煽动着祖母的情绪。你甚至一反多年来的隐忍在母亲房中当面同祖母发生了冲突,为的是让她能够看到你,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曲倪裳了然的小鹿眼凝视着曲萝衣,试图看穿她云淡风轻面容下阴沉纠葛的内心。
可惜,她的这些并无实证的猜测,不能在曲萝衣心中泛起涟漪。
曲萝衣唇边泛起一声轻笑:
“长姐,你把萝衣想得未免太过复杂了,我不过就是一个趋利的商贩,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一个能长期对自己下药的人,她的心性自然非常人能比。曲萝衣显然比曲倪裳今日交锋过的所有内眷,都要难缠。
“萝衣,你想要证据是吗?”
曲倪裳眉峰一挑,毫不退缩:
“萝衣,一切都照着你预料的节奏进行,你本来不留下丝毫蛛丝马迹,就可以顺利嫁给黎王殿下的。只是你错估了一件事,以至于你在仓促之间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自己。”
“哦?”曲萝衣的尾音里甚至夹杂了一丝期待,她不相信曲倪裳仅凭着空口白牙的一点推测就能够把她的罪名敲定。
那是曲萝衣仅剩的自信了。
曲萝衣可以承认曲倪裳比她漂亮,比她优秀,比她聪慧,在所有世俗的评判里,她都可以不如曲倪裳。她可以解释这一切,她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归因于出身。
出身
不由自己决定,曲萝衣可以轻易地和自己和解。
但她不能允许,曲倪裳比她更能洞察人心。那是像她这样穷苦出身、惯会看人眼色、揣摩人心的人才能具备的能力。
在含苞待放的年纪,曲萝衣一贯自负于自己的早熟与果决。在京都贵女们翘首等待着家族、父母为自己挑选郎君的时候,曲萝衣已经亲自为自己挑选如意称心的郎君,并且为自己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想要的生活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