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句千千万,若说哪句最杀人,南宫行肯定会选疯子。
其实,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母亲有任何异常。他只是知道妈妈比以前更爱吵架更爱生气,爱哭爱闹,爱抓着父亲的领口争执。
他都能明白,明白母亲的撕心裂肺,也明白父亲的避之不及。
彼时南宫行分不清是非对错,在俩方争斗之中他就像一块布帛,一块被反复拉扯的裂帛,他还来不及去适应这种日子,母亲就消失了。
那一天他把家里每一个可能或者不可能的角落都翻遍了,但他没找到,只好上楼敲开有父亲在的那个书房去问。
父亲难得温柔,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混沌不堪声音也很疲惫:“她病了,需要治病。”
“我可以去看妈妈吗?”南宫行抬起头仰望这个人。
但父亲避开他的眼,下一秒,南宫行就被父亲抱在怀里。
那一刻南宫行甚至羞赧,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无论他取得什么成绩表现多么优良,都没有过。
现在长这么大了,反而被抱起来,南宫行就惊慌的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妈妈需要静养,我们别去打扰她好不好?”
南宫行低下了头,很小声的说了一声。
“好”
之后,就有无数风声涌起,一向被人追捧的南宫行收到了无数表情,可怜的嘲弄的,疯子这俩个字也如影随形。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家里的事情他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南宫行又一次找上了父亲的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父亲答应了他的请求。等他下班之后,南宫行就被带到一家很隐蔽的疗养院,病房还算干净明亮,隔着一扇玻璃窗,南宫行看到了母亲。
妈妈瘦了很多,蓬头垢面哭嚎挣扎着拿脑袋撞栏杆,身上被绑的很死,有几个高大医生把她按在床上。哭喊声传出老远,南宫行推门进去的瞬间母亲似乎顿了一下,随后狠狠看着南宫行身后的男人,眼泪濡湿衣襟。
南宫行叫她,她也不理会,只是在那里哭喊,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
“何先”
“带他走。”
“求你,求求你带他走。”
母亲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父亲的名字,南宫行刚想过去就被男人按住了。
医生给母亲注射了什么,然后她就睡了。
南宫行在门口吓得掉眼泪,回家的路上问了无数遍为什么,但没人回答他,父亲送他回家之后就走了。南宫行哭的眼睛肿,拿冷水泼完脸之后直接走进琴房,老师在等他,他还不能误课。
之后,耳边的言语不减,可南宫行已经无力反驳。他有些麻木,再不提要见母亲,直到那天,父亲说母亲想见他。
南宫行匆忙回家,把给妈妈写的信全都放进书包里。
那是个夏天,那一天异常闷,南宫行晕晕乎乎去医院,却看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母亲。
妈妈好像没事了,那天母亲和他说了很多话,南宫行特别高兴,还以为她马上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到时候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只要妈妈出场露面,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他可以用行动告诉别人,她不是疯子,自己也不是疯子生下来的小疯子。
既然如此,那些信就不用给妈妈看了,提起信南宫行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他不高兴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还好,现在用不着了,他不想给妈妈看,怕惹妈妈哭。
那时候太阳很大,照在母亲身上暖洋洋的,南宫行离开的时候是笑着和母亲挥手告别的。
南宫行坐上司机的车回家,走了都快一半了突然没由来的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牵引着他,南宫行让司机调头再回去。
他一下车就看到了医院天台上有个人影,人影很小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母亲的身影。
南宫行跑起来了,中途还被杂物绊倒划破了书包,他抱着破开口子的书包努力的跑,他想说话但被吓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重物坠地,出微妙的声响。
红色液体漫出来,太阳过分灼热,血很快干涸一部分,又被新的血覆盖,女人躺的平整。
她正面朝地,碎得彻底,眼睛还睁着,但已经没有神色了。
腥味有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