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们之间不谈喜欢。这个词汇出现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涉及到第三人,星海光来。
我答不上来。正好,我也想问昼神幸郎
“你是因为喜欢星海君才在他身边的吗”
他也答不上来。
我也好,他也罢,无法干脆回答的缘由皆非对星海光来怀有负面情感。昼神幸郎不言语,也不心虚。心又无恶意,被质问也不至于怯。没抓到昼神幸郎企图伤害星海光来的凭据,我不觉得讶异。从一开始我就没真以为昼神幸郎的接近是歹心作祟。为我的嫉妒心挽尊的借口,在这个把我看透的人面前不必再拿出来。
就算承认被看透,我也不会落下风。
昼神幸郎的眉眼低压间,我瞧见太多纠葛与念想,粘稠到他无法轻易从喉咙里出声音。朋友之间,大大方方的就好,一句“不喜欢怎么会做朋友”便能化解问题。昼神幸郎,他又不是什么shyboy,何以犹豫至此
我快要接近那桩我不知情的突事件了。
而肇因是
“莫非,你也是心理阴暗的家伙吗”
关于高度理想化自己以贬低他人,我进行过反省了。反省的结果是,我用一句话骂两个人我和昼神幸郎一起。
后来,我很多时候都会想,既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昼神幸郎的眼珠为什么不是黑色的。听到“心理阴暗”的揣测,或者说断言,他那对浅棕色的、有点澄澈、有点透明的玻璃窗,幽幽地晃着光,像纯麦威士忌里的冰块。渐渐地,冰块化成水;窗外也起雾了,雾浓了,透着玻璃便也瞧不见光了。
雾。长野县那最高峰高度达1925米的雾峰山,也是一座火山。我不想赞美让我必须仰头的出众身高,我追捧的是深度。而昼神幸郎更像海,深海。
海。顺着离岸流,我轻轻松松地逼近了海沟。毫无阻碍、毫无过渡,暗黑色的深渊陈列在前,与我一线之隔。问题在于,当时的我并未料到用于回敬的挑衅之语会变成一股离岸流。
察觉到危险,我是想往回游的。
但昼神幸郎不会好心地配合,他抓起我的一只手往墙上按我很懊悔为什么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背靠墙跟他说话抓起的动作快得近乎冷酷,一边固定住我的手腕,一边压着它、让我掌指连接处的关节突起隔着手背皮肤在不光滑的墙面上滚动。这个人将声音刻意放缓放柔,营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
“我曾经干过这种事,比现在的力度重千百倍。”
欺身上前,昼神幸郎几乎将我逼得退无可退。光听内容,说话的人应该怒火中烧才对,可他的语气却十分清明
“怎么终于确认了我是个心理阴暗的家伙,不满意吗不开心”
证据已然确凿。
我们都见过同一只逆风的海鸟。
除此之外,从近在咫尺的昼神幸郎的眼里,我还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轻佻,愤怒,警告都不是。很难想象,在我们彼此的脸靠得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昼神幸郎的眼神竟然还是俯视的,向下的,几乎要凝成实体的。
那不是昼神幸郎第一次凝视我。但那是第一次,他下眼睑收缩,却没怎么笑,一类典型的情欲的表现形式,凝视中带了点怪诞的侵略性。
如果栖居在星海光来眼里的是神明的信使,那对应昼神幸郎的则是尼斯湖水怪。觊夺被我先一步看见的珍宝的尼斯湖水怪,此刻正在垂涎我的嘴唇。
动物之间,无论是鸡是鸭是鸟是猪是狗,求偶的第一步都是注视对方,第二步是靠近,第三步,闻气味,第四步,出声音。
第五步,轻轻咬。
第六步,摩擦鼻子,摩擦皮毛,用爪子挠。
这些动作都完成了,就会交配。
前四步在我和昼神幸郎之间已经完成了。
要不怎么说人是高级动物呢,第五步和第六步只需要一个动作就可以实现
接吻。
“昼神幸郎,”我说,“我没想去看你的伤口。”
没有错。那一刻,我想和他接吻。
想跟我接吻的昼神幸郎,我想和他接吻。
深海水母若搁浅,身体固然会皱;但脱离了高压、水和时间的流一样缓慢、无光的海底,哪怕晒的不是太阳,也能产生身处温暖地域的错觉。
从这个节点开始,昼神幸郎胁迫着逼送入我手的叶片淌下水流,顺着淡青的脉络滑落。我的肉体受到流动的秽物的污染,逐渐变质,从心脏长出成丛的裸体、溃烂的欲望。&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