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沈墨暘才輕聲開口,視線也一直看著遠方,好像這話根本就不是跟她說的。
「後悔啥啊。」
「後悔自己的選擇。」
聽著他說的話,嚴臻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後悔的事,如果說有也是在重生之後,唯一一件後悔的事,就是選擇了康庭宇,而且居然還傻乎乎的相信了他那麼多年。
「好像她也沒有做過什麼錯的選擇吧?」
「如果當初……」
「當初怎麼的?」嚴臻等了半天,沒聽到他的後半句。
「沒什麼了,不是什麼大事兒。」
沈墨暘搖頭,低著頭半天,才要繼續手上的動作,把箱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放到祭台上。
看著他小心細緻的動作,那眼神中流露的溫柔和剛才的悲傷,要不是自己知道這墳墓的主人是誰,都快要以為是祭奠亡妻了。
「你說她會後悔嗎?」沈墨暘把東西都弄完,半坐在地上,又問了一句。
「會!會會會!你能不能趕緊弄完,我要凍死了。」
1o月份的晚風多多少少有些刺骨,嚴臻穿的又不多,平時在格子間裡也感覺不到冷,這會兒在郊外站了一會兒,只覺得渾身上下,血液都像是不流通了一樣。
「你後悔嗎?」
「啊?」嚴臻傻了。沒想到他會直接朝著自己發問,心裡不由得一驚,臉色都變得蒼白了起來。
「如果換做是你,你後悔嗎?」
「我現在就挺後悔的,後悔為什麼要跟你來,真的很冷,要不你在這我先回車裡了!」
實在是看不下去他這副樣子了,尤其是對著這個墳墓,嚴臻自己也知道,自己就站在面前,別說有沒有感情,滿腦子都是怎麼逃離。
「為什麼要走?你不是好奇嗎?」
「好奇……你什麼意思啊?」
嚴臻說完就已經轉身要走了,卻被男人拉住了手腕,看著他一副頹廢的樣子,連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許多,心裡那一點點小小的可能性,突然開始無限擴大。
「這還是第一次帶你來見她。」
「你說什麼呢?」
「希望她不會恨我吧。」沈墨暘說著,放開了嚴臻的手。
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正面回答,反而是自顧自的說著,嚴臻實在是有點忍不了了,原地翻了個白眼,轉身自己先鑽進車裡了。
隔著車窗能清楚的看到沈墨暘還坐在墓地前面,時而伸手摸摸墓碑,時而口中呢喃著什麼,好半天了都沒打算回來。
這會也慢慢暖和過來了,嚴臻得以開始思考,就算是再怎麼傻,也大概能猜到沈墨暘那段話是什麼意思。
而且看他的表現也不像是玩笑,更不要說他對自己的喜好如數家珍,那一整個箱子的東西都是自己有興的。
嚴臻甚至有一種錯覺,感覺沈墨暘比自己還了解自己。
親自給自己上墳,這畫面也太玄幻了,不過想想自己這段時間來的所有經歷,又有哪一件事情是不玄幻的呢?
「要不你先上車暖和一會兒再回來?」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沈墨暘也不動,就在那兒坐著,念念叨叨的沒完沒了。嚴臻實在看不下去了,從車上后座找到一個小毯子,抱著下去給他蓋了起來。
沈墨暘抬頭,眼神和動作都有些遲緩,呆滯木訥。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昨天宿醉,今天在這寒風裡吹了將近一個小時,你要是想死遠點死了,別在我面前行嗎?」
比起大多數女生的矯情,嚴臻反而是那種鋼鐵直女的類型,對他這種行為除了覺得震驚,根本就無法理解。
「就算我死了,也沒用。」
沈墨暘凍得有些發白的手指用力握緊,終於打算起身,因為冷的時間太久了,身體有些僵住,一下子沒有站起來,還是嚴臻拉著他,才穩住身體站起來的。
「這是誰選的照片。」
男人一站起來,嚴臻就看到了墓碑上自己的照片,這張臉已經久違了,不過卻不是自己最滿意的照片,隨口吐槽了一句。
「下次再來看你,如果可以,真希望你跟我都不要後悔。」
沈墨暘可能沒聽見她嘟囔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跟墓碑打了個招呼,轉身要走,卻發現女人站在原地沒動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
車子發動,嚴臻雙手靠著空調出風口暖和了半天,才慢慢把身體舒展開,期間一眼一眼都朝著沈墨暘的方向看,幾次欲言又止。
「一會回去叫阿姨給你煮點薑湯。」
「那你呢?」
「……」
車子開了很久,沈墨暘才像是緩過神兒來朝她說了句話。
但好像還是第一次,他跟自己好好說話,不過三句都沒堅持到,他就又沒有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