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杰弗瑞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汉克,一脸严肃地说,“汉克,我不想听你是怎么安排康纳的未来生活的,我只问你自己。”
“我说了……”
“顺其自然不是计划!”杰弗瑞提高嗓门,不悦道,“顺其自然是个活见鬼的借口,汉克,只有两种人不会给自己规划未来,一种是生活稳定一成不变,你显然不符合,另一种是压根不……”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汉克绷着脸不说话,杰弗瑞又说:“可靠消息,最迟六月,底特律就要全面清空人类居民。”
汉克冷笑:“市政府一向如此,说了六月,至少要拖到明年六月,说不定还得拖过圣诞节。”
“那又怎样?”杰弗瑞瞪起眼,很想像十八年前那样朝汉克脑门上扇一巴掌,好把他拍清醒,“总归都要走,六个月和十六个月有区别吗?”
汉克也火大起来:“总归都要走,我光棍一个,听市政府安排和自己选地方有区别吗?”
“没区别吗?就算被发配到内布拉斯加铲牛粪、当地人成天叫你密歇根暴民也无所谓?”
“……队长你这是地域偏见,就阳光质量来说,内布拉斯加可不比佛罗里达差劲。”
“少转移话题!”杰弗瑞板着脸,厚实的手掌用力按在汉克肩膀上,沉下声音,“就算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答应我,联系芭芭拉,好好规划一下未来,好吗?”
汉克说:“别逗了,我和芭芭拉早就……”
“少扯什么离婚之类的狗屁,你们到底是一家人,芭芭拉也需要你,在这种时候,只有家人才真正靠得住。”杰弗瑞对汉克家的事清楚得就像自己的手掌纹,他叹了口气,“都三年多了,你们俩也该放下了,为什么不趁眼下的机会重新开始?”
“因为人总要向前看。”汉克张口就引用杰弗瑞自己的话,惹得对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怒道:“别耍机灵!聪明鬼。”
“嘶……我可真他妈怀念这个。”汉克揉着脑袋,无奈道,“队长,我会好好规划未来的,行了吗?我保证。”
“希望你不是随便说说。”杰弗瑞说,当他真的想劝动某个人时,会变得非常有说服力,汉克认为那是杰弗瑞当上队长的重要原因之一,另一个则是他不屈不挠的烦人劲,“等你返岗后就去跟局长谈谈,汉克,你给底特律警察局卖了二十多年命,要什么回报都是应得的。”
对此汉克不敢苟同,但没吭声,他不想后脑勺再挨一下。
杰弗瑞显然才刚刚打开话匣子,开始跟他细数美国五十个州的优劣,堪萨斯州是仅次于佛罗里达州的第二优选,如果偏爱北方,马萨诸塞也是不错的地方,市政资源上会向州警倾斜,不像联邦调查局特工们横着走的华盛顿和纽约州,此外,切记避开德克萨斯和犹他,以免客死他乡。
汉克没听多久就神游物外,他开始思考康纳为什么还没回家,说好了出门两个小时,现在起码三个小时了……汉克抬头往窗外瞄了一眼,心跳忽然加速,康纳出门时开走的车居然停到了原位——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该死。”汉克无声地骂了一句,左找右找,最后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一点开就是康纳发的消息:我在车库干活,有事叫我。时间显示在十三分钟之前。
汉克咬牙,捏着手机回复:别干活了,回来看球赛。
“我回来了。”康纳先敲门才开门进来,跟杰弗瑞和汉克打过招呼,礼貌地问,“你们晚饭就吃披萨?家里还有蔬菜,我去拌个沙拉吧。”
“不用了。”杰弗瑞摇摇手,笑道,“你可以明天再督促汉克吃蔬菜,他刚才说了,今晚垃圾食品要吃个痛快。”
面对如此险恶的栽赃,汉克翻了个白眼,他相信康纳不至于听信这么离谱的谎言,都懒得辩解,伸手招呼康纳:“别忙了,过来看比赛,海豚队正在痛扁绿山羊队的屁股呢。”
“好。”嘴上说着,康纳还是端了两杯水过来,把茶几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收拾好,然后才在汉克旁边坐下来,腰板挺直,目不斜视,两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好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汉克心里暗暗好笑,他回想起康纳刚住进来时,无论站坐都绷得好像块钢板,后来逐渐被他带坏,往沙发上坐时也会歪七扭八地靠着沙发背,或者干脆跟相扑缠在一起,被那狗子当做抱枕,把头发搞得一团糟。
或许,他应该把相扑也留给康纳,汉克忽然想,这样至少家里总会有谁等着他,而且,相扑也喜欢康纳。
汉克用眼角余光瞟着康纳,这仿生人表情沉静,瞳孔里映出电视里的球赛画面,似乎全神贯注,汉克拿不准刚才他和杰弗瑞的对话被康纳听到多少,也许是尊重人类隐私的仿生人本能让他回家后没有直接推门进来,但汉克更倾向于康纳是听到了什么,却想不出康纳会是什么反应。
杰弗瑞的话从脑海飘过,人总要向前看,话是没错,汉克叹气,而这才是问题所在,人才要向前看,狗就不需要为此担忧。
他一时间居然羡慕起相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