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看到玄烨精壮的胸脯心里就怦怦乱跳,自己再叫他一揉搓,早就身子软,不由得目色旖旎、言语暧昧,极小声地说:“那怎么证明给我瞧瞧?”
玄烨霸道的哼笑间,床边帷幔层层落下,遮住无限春光。隔天就是九月二十五,一夜尽兴,心满意足的男人高高端坐上,往底下看那些十四五岁、如花年纪的秀女,真真就是看待孩子一般的目光。
能进入最后遴选的,总不会有太丑陋的人,看多了容易眼花。皇帝几十年来阅尽美色,又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如此一天选看两旗秀女,四五日后,除了太后挑选了几位家世品貌都不错的外,玄烨自己留下的,看重的都是她们背后的家族背景。不过一早就定下的瓜尔佳氏倒也叫他眼前一亮,至少可以凭着姿色,再培养出一个名正言顺的宠妃来。
等新人正式入宫,已在十月中旬。果然每一批都会有出挑的人物,新人们大多在常在、答应的位分散居宫内各处,唯有瓜尔佳氏一人封得贵人,更赐“和”字封号,转眼间宫里就多了个漂亮年轻的和贵人。皇帝更将她安排在储秀宫随佟妃居住,虽非一宫主位,却是这一批新人里唯一住进东西六宫的人。
内务府的绿头牌,早在新人入宫前,就按照册封的名号做好了,岚琪和荣妃亲眼见过,瞧见一列列新鲜人物,荣妃在一旁苦笑道:“都快放不下了,是时候停一些牌子了,硬留着也没意思。”
岚琪只道:“等皇上吩咐再说吧。”
转眼已是年末,腊月时皇帝下旨,将于正月巡幸五台山,着皇长子和皇三子随驾,四阿哥这回虽没捞着随驾的差事,但是皇帝却把他送去九门关防,让他与九门提督及将士们一道看守好京城。这是极其紧要的位置,特别是皇帝一旦离京,九门之治,关乎着紫禁城里那张龙椅。
胤禛来给额娘请安时,岚琪没乱插嘴办差的事,只叮嘱他要小心身体。待到腊月时,皇帝在除夕侍奉太后过了年后,正月初三就动身起驾往五台山去,后宫妃嫔一律不随驾,皇帝带着儿子和大臣就走了。
圣驾一离京,四阿哥立刻就准备了铺盖搬去九门大营居住。岚琪听说这消息,直嗔怪儿子太紧张,大正月里就把一家子人都撂下,本有心接儿媳妇和孙儿们进宫解闷,一想到毓溪那么紧张弘晖,还是作罢了。
因是正月,四阿哥府中难免会有送往迎来的人情,宅门进出的门禁比往日松了些。那天毓溪在自己屋子里与前来拜年做客的娘家亲戚说话时,底下丫头却来通报,说宋格格出门去了。
要说府里的规矩,大多是德妃娘娘定下的,譬如四阿哥出入宅门不能带侧室妾室,譬如侧福晋和格格侍妾不可以随意出入宅邸。看似严苛不近人情,但阿哥府就是个小禁宫,她们身为皇子的女人,若不谨言慎行,就算在宫外住着,一样会惹出大麻烦。
一直以来,府里女眷们恪守这些规矩,只有李侧福晋因为生儿育女,为了孩子的尊贵,才被松口可以随四阿哥和福晋进宫请安,但宋格格依旧只是比奴才高了那么一点点的侍妾而已。只因这半年来,四阿哥在家时大多歇息在宋格格屋子里,她渐渐觉得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平日里骄纵张扬些也罢了,今天竟然胆敢不向家主母请示就自己跑出去,毓溪听到时,脸色都变了。
娘家的亲戚必然是帮自家闺女的,纷纷数落宋格格不懂规矩,怂恿毓溪要好好整治侍妾。她们都在家里做正室夫人,虽然都是大老婆,可都及不上小老婆在丈夫跟前吃得开。现在轮到四阿哥府里也有这样的事,明明事不关己,也乐意看到小老婆受责罚。
毓溪当然不会留她们等到宋格格回来看自己责罚妾室,早早把娘家亲戚打了,就找人来问,想知道宋氏跑去哪儿了。其实她生气归生气,也没
觉得是多大不了的事,顶多是在自家亲戚面前有些抹不开脸面,若是宋格格只是跑出去随便逛逛也罢了,她并不想小题大做。
可毓溪压根儿没敢想,宋格格竟然是准备了点心食物,带着丫头和家中小厮,套了马车往九门大营去探望四阿哥。丈夫离家只有两天,才两天她就等不及,宋格格这样做,让外人看来,就是四阿哥府里没规矩。
毓溪这下气大了。偏偏宋格格跑了趟大营,非但没叫四阿哥责备,反而两人还乐呵呵地处了一下午。她得意扬扬地穿着丈夫的大氅回来时,等待她的却是家法家规。
大正月的日子,正院里一片肃杀气息,毓溪质问宋氏为何这样坏规矩。才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会服气被福晋教训?本还跪在地上的人,突然站起来,挺直腰杆儿说:“妾身只是心疼四阿哥在大营里吃不好,那里将士都是习惯了粗糙日子的,咱们爷哪里经受得起?福晋每天忙着接待这个客人招呼那个亲戚,妾身虽是自己跑去的,可说的是您让妾身去的,四阿哥可高兴了,还让妾身回来告诉您,要您在家要小心身子,不想应付的客人,让管家打就是了。”
宋格格向来嘴厉害,伶牙俐齿一番话,自以为有理有据,站得住立场,却不晓得她自己跑去还打着毓溪的旗号,是更加戳人的事,向来温和宽厚的四福晋终于忍耐不住,厉声要下人对宋氏动家法。
偏偏这样热闹的时候,三福晋不知被哪阵风吹来,和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一道,像是正好路过四阿哥府,想进来喝杯茶说说话。谁晓得一进门就听说里头喊打喊杀,一打听,竟是四福晋在教训府里的格格,妯娌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三福晋满面不屑,轻蔑地哼笑:“我就说吧,你们四嫂一向很有本事收拾那些小妖精,我们进去瞧瞧,你们几个也学着点。”
几位阿哥福晋,本是从裕亲王府散了过来,大福晋往另一处走,而她们正巧路过四阿哥府,因今日聚会唯独四福晋没到,三福晋好奇心重,便想来瞧一瞧。彼此之间早就有传说,知道四福晋如今一心一意为了孩子,对宫内长辈也有过失礼的事,早已不是昔日人人称颂的好儿媳了。现下最讨长辈们喜欢的,是五福晋她们几位小的,对八福晋的品行更是众口交赞。
此刻门前几个奴才拦不住她们,一边往正院里送消息,一边努力阻拦。但几位福晋都是女眷,她们真要往前走,没人敢动手去拉扯,就这样一路到了正院门前。三福晋刚要开口嚷嚷,门前晃出娇小的身影,甜甜地有人喊着:“伯母、婶婶。”
是念佟从里头出来,晃晃悠悠跑到几位伯母、婶婶面前。三福晋再厉害,也不至于对孩子凶,念佟拉着她的手,她便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顺口问:“你额娘呢?”
话音才落,四福晋面色平和地从里头出来。三福晋往她身后探了探脑袋,心里笑,嘴上道:“难得见你出来迎我们,难道院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妯娌之间有什么可瞒的?你教训小妖精,我们还叫好呢。”
毓溪从容道:“念佟自己跑出来,怕她给姐姐妹妹们添麻烦,我才出来看一眼,哪里是阻拦你们进门。既然来了,就在府里用膳吧,四阿哥到九门军营去住了,咱们能自在说话。”
三福晋冷笑道:“我们可不好妨碍你教训人。”
毓溪淡淡地说:“已经教训好了,难不成为了嫂嫂想看热闹,我把人提溜来再教训一顿?”
见四福晋不否认,且满不在乎的模样,三福晋觉得几分没趣,而来了不能立时就走,便抱了怀里的念佟,哄着孩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见门内一切安好,并不似先头听说那样打打杀杀,转身促狭地问弟妹:“你怎么教训她的?她犯了什么错?”
毓溪从她怀里把念佟抱下来,平静地说:“只是一些家常琐事,教训了几句,让她回屋子反省去了。怎么三嫂这样在意?”
五福晋几人忙过来拉开三福晋,与四嫂岔开话题闲聊几句,众人坐下喝茶,说说裕亲王府里的趣事,因天色渐暗,都要赶在日落前回家,便早早就散了。
几位福晋一离开,毓溪面上的神情立刻黯淡,亏她刚才接待客人那样平静,实则先头的怒意根本没消散,只因不想在人前丢脸才让人把宋格格带走。这会儿没了外人,青莲正要问福晋晚膳想用什么,却听主子吩咐她:“你带人把家法送到宋格格院子里去,二十杖一下都不能少,还欠了十七杖是不是?”
原来之前才摁下宋氏要打,打了几下,外头就说福晋们到了,毓溪立刻把鬼哭狼嚎的宋氏带了下去。这会儿好好的,众人以为事情该过去了,没想到一直对下宽厚的福晋竟如此较真,那冷着脸吩咐再带人去打宋格格的神情,委实把青莲吓着了。果然坏脾气的人能摸得着底,而平时不声不响、温和的人,才不晓得她起狠来有多厉害。
宋格格那儿虽然不服气,但是三棍子也把她打蒙了。本以为有客人到,她捡回一条命,谁晓得趴在屋子里屁股上的疼痛还没完全散去,家丁又提着刑具、长凳冲到她屋子门前来,几个粗壮的嬷嬷不由分说把她从榻上拎出去,等挨了两棍子她才醒过神,可这一次不论她怎么尖叫求饶,身上的棍子都没停下来。剩下的十七杖,每一棍都结结实实打在身上。等打完了,摁着她的人松开手时,宋格格已经昏厥,软绵绵地从长凳上跌了下去。
这件事把府里的所有人都吓住了,四阿哥离宫建府至今,大伙儿头一回见在家里动大刑,而且责打的还是四阿哥的侍妾,更何况宋格格这大半年春风得意,连下人们都比从前更尊敬她,福晋竟然直接赏下二十臀杖。宋格格往后在这府里,还能有什么脸面?
西苑里的李侧福晋听闻消息,吓得抱着弘昐一言不,丫鬟巧珠伏在她膝头上说:“咱们往后别招惹福晋就是。今天宋格格也太过分,自己跑去军营还打着福晋的旗号,奴婢觉得四阿哥没给宋格格脸色看,该是看在福晋面子上吧?可心里一定不知怎么埋怨呢,估摸着福晋也是想到这些,才了狠。”
李氏面色清冷,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轻声呢喃着:“希望她别吓着念佟。”
这件事关起门来本不该为外人所知,可让三福晋撞见了,怎会不到处去宣扬?她们虽不知道宋格格是挨了臀杖,可不知道才能编得天花乱坠,等岚琪从青莲那儿获悉真相,不禁皱着眉头说:“她这是把气都撒在宋氏身上了。”
环春在一旁说道:“青莲说这大半年,四阿哥多半是在宋格格屋子里,难道福晋为了这种事不高兴?青莲不是说了,福晋一心一意照顾小阿哥,根本没闲暇伺候四阿哥?”
岚琪长长一叹:“由着他们去吧,怪我一向太护着他们了,让他们以为这世道就该围着他们转,等一切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们若还不能省悟,我操碎了心也没用。你看荣妃撂下三阿哥府里的事死活不管,可他们小两口闹归闹,日子不是好好的?我总是摆出一副开明的态度,却不曾真正放手过。”
如此,就连毓溪事后冷静下来,都担心婆婆会质问自己为何大正月里在家中打打杀杀。没想到什么事都没生。而丈夫照旧住在九门军营里,不过是天天派人来问问她和孩子好不好。那以后就没打过照面,对宋格格挨打的事也只字未提。待到元宵时,宫里摆宴让她们进宫,毓溪觉得进宫尴尬,便借口身子不舒服,把李侧福晋独自送进宫里去了。
李侧福晋进宫是带着念佟和弘昐,福晋的弘晖阿哥自然是不会放心交给她的,李氏又不敢胡说什么为嫡福晋和孩子找借口,德妃娘娘不问她,她就索性不提起来。之后因害怕三福晋那样嘴碎的人会对她刨根问底,整个宴会都跟在婆婆身旁寸步不离,虽然稳重,瞧着也是不够大气,哪儿像八福晋那样落落大方?如今每每进宫,太后都会让她陪在身边,喜欢得很。
可岚琪这个婆婆不干涉儿媳妇的事,自己这个做媳妇的,却让太后念叨了。太后总是为她考虑的,那日宴席后娘儿俩私下说话时,太后忍不住说:“你怎么教儿媳妇我不该管,可从前都说大福晋不好,三福晋不稳重,如今怎么都冲着毓溪去了?你可要为了胤禛想一想,皇阿哥的妻子可不只是生孩子养孩子用的,难道他们不明白?”
太后教诲,岚琪洗耳恭听,答应太后她一定想法开解儿媳妇,可出了宁寿宫的门,却无奈地与环春叹息道:“你说毓溪那里会不会也怨我不管他们?怎么这事到头来,反成了我的不是了?”
环春忧心忡忡地问:“主子还是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