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姚苦苦等了五六日,等来的却是季徕远行的消息。
乔渊澄在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抱歉和可惜的意味:“真是不巧,自那日姚妹妹同我说想见季徕管家,我便立即派人去寻他了。哪想到去了多家铺子,最后才打听到季管家已经出远门了,说是要亲自去进一批香料。”
季姚心里“咯噔”一颤,下意识的问:“出远门?是多远?几时能回来?”
“西域。”乔渊澄回答,“他十日前离开的,算算日子,应该还没到。至于何时回来,更加说不准了。毕竟,来往路程实在是长。”
季姚一听,立即泄了气,自言自语道;“西域……这也太远了……怎么会……”
乔渊澄有些玩味地看着她的反应,过了一会才说:“姚妹妹不必忧心,季徕管家去西域进香料,想来也是为了香料铺子的生意更好做一些。既然他一时半刻回不来,季家叔父与婶母的祭祀之事,也是帮衬不上了。姚妹妹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把想法跟我说,由我来操办,如何?”
“多谢乔公子……”季姚心下充满了疑惑,却不好当着乔渊澄的面表现地太明显,只能先按照他的意思来,“那、那就麻烦你了。”
等乔渊澄离开之后,季姚把小梨叫到身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乔公子过来,说徕伯去西域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你以前可曾听说,家里的香料铺子,须得管事亲自出去进货的,还要去西域那么远?”
小梨摇摇头:“小姐,生意上的事情,小梨真的完全不懂。您以前对家里的生意并不关心,所以小梨更是不清楚。”
想来也是,小梨一个养在内宅的侍女,怎么可能接触生意上的事情呢?
不过小梨到底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虽然生意的事她不懂,但平时一些细节,她留意地很仔细。
“小姐问,管事们是否需要亲自出去进货,这个小梨不清楚,但季管家应该不太外出,因为从前在府里,他总是跟在老爷身边的。”小梨回忆着,“而且就算老爷外出,也会留季管家照看生意和府上的事情。掌事们遇到事情,就去找季管家商量,府上的事情,也是季管家操持。这样老爷不在家也不必担心,因为还有能拿主意的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季姚听完小梨的话,说,“先不说时间怎么这么巧,我提出想见徕伯,他就去西域进货了。就说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
小梨给季姚端了一盏银耳雪蛤梨汤,让她喝一些润润喉,也是怕她劳心劳神,又咳嗽不止。
可季姚没法停止思考。她一边拿勺子舀着梨汤,一边在心里思忖:季家老爷和夫人过世,小姐羸弱不堪重用,所有事情都要季徕拿主意。他平日里应该就在季家本家待着,或者去各个田庄铺子转转,处理事务。如今乔渊澄名义上帮季家打点生意,季徕也会定期来京城汇报生意上的事。但按道理来说,季家的掌事们应该更习惯事事先回禀季徕,还是以他为主心骨才对。无论乔渊澄把季家的产业打理地多好,季徕作为季家的话事人,也该在家中坐镇,怎么会贸贸然跑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进什么香料?
再来就是时间点不对。现如今距离季老爷季夫人的三年忌日还有不到一个月,季徕作为季家的大总管,是季老爷生前最得力的帮手,怎么说都该对祭祀之事十分上心。就算他不必亲力亲为去准备,至少也该上心督办。再不济,他也会在忌日这天前去祭奠。可按照乔渊澄说的,季徕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又刚动身没多久,归期未期。言下之意,他很可能赶不及回来参加祭拜之事。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季姚越想越觉得不对,她现在充分怀疑,季徕根本没有去西域,乔渊澄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不让他们相见。乔渊澄想阻断季姚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也想彻底掌握季家的大权。想要做到这一点,季姚和季徕无疑都是他的助力,却也是绊脚石。季姚被留在乔府,名为照顾,实为软禁。等两人成亲,乔渊澄成了季家名正言顺的姑爷,对季家的生意就有了更多话语权;季徕是乔渊澄用来收服乔家各大掌事的最好途径,他只需获得季徕的高度信任和赏识,在生意上多为季家着想,其他人自然会渐渐依附。然而,季姚嫁给了乔渊澄,使两家有了姻亲作为纽带,她的利用价值便没了,留着只剩磨人眼球;同样的,等乔渊澄获得了大部分季家掌事的拥护,季徕就显得那么多余且碍事……
乔渊澄之前说的话又萦绕在季姚脑海中——
“稳住那几个季家掌权的老东西……”、“应该也快了……”
季姚当时只觉得这个“应该快了”针对的是她自己,现在想来,说不定也包含季徕和其他一些特别忠心的管事在内。如果是真的,那么季徕恐怕……
季姚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瓷勺“啪”得一下掉在地上,碎成了几截。
“小姐,你没事吧?”小梨被突如其来的脆响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去检查季姚的手,确认她是否被划伤。结果她握住的那双手,冷地好像冰块一样。
小梨心里更惊了,急忙问:“小姐,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你是觉得冷吗,要不,我再去添一些炭火?”
季姚摇了摇头,苦笑;“我身体不冷,是心里冷而已。”
小梨不解;“小姐是因为见不到季总管太沮丧了吗?不过,乔公子说他会帮小姐打点好老爷夫人的祭典,小姐不必太过忧心了。”
季姚还不想就此认命,她想尽可能抓住一切机会,于是反握住小梨的手,问:“小梨,你愿意帮我吗?”
“小姐,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小梨一脸疑惑,不过还是坚定地点头,“我自然愿意帮你,只要小姐吩咐。”
“乔公子既然说帮我操持,那我就该利用好这个机会。”季姚说道,“我是不可能离开乔家了,但你应该可以。等他再来的时候,我便与他好好商量爹娘的事,然后跟他说由你代替我操办、祭祀。小梨,这样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院子,顺利的话应该能回到季家。到时候,你一定要设法联系徕伯,或者找到你认为可信的人,去寻找徕伯!”
小梨彻底蒙了:“小姐,你的意思是你留下,让我出去?”说着,她拼命摇头,“不行,不行的!若是我出去了,小姐自己该怎么办?我得留下来照顾你,我不能走,我不可能留小姐一个人的!”
这个小丫头对季姚是很忠心,死活不愿离开自家小姐半步,急的季姚都要跳脚了。
“小梨,你听我说,你必须走!”季姚心一横,只能把真相告诉她,“你若是出去,还有机会救我。但你要是执意留下,就要给我收尸了!我告诉你,乔渊澄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已经把咱们家的生意掌握地差不多了,只等着同我成亲之后,就彻底霸占过来。那时候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又不能让他担上过河拆桥的名声,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病死!”
说到这儿,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病,难道不蹊跷吗?你跟随我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我病弱成这样?这一切,肯定都是乔家暗中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