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季星河终于承认,那个一直未曾被自己察觉的心思,好像已经被很多人注意到了。
模糊的心思越来越具象,已然变成清晰的文字,开始一遍遍跟自己确认起来。
千诺的话,无疑又让季星河跟自己确认了一遍。
季星河,你是不是喜欢千诺?
季星河,你是不是喜欢千诺?
好像是可以确定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他只是初步看见了她的皮囊、了解了她的些许心性,知道了一点点关于她以前的故事,这些就足够心动了吗?
她漂亮,清冷,沉默寡言但是外冷内热,桀骜孤僻但是却和自己有着高度重合的共性。
他觉得她是同类,可是同类互助究竟是本性使然,还是出自异性吸引?
可如果对她好只是出自感谢与帮助,那现在为什么,心里却出现了一个那么明确的答案?
喜欢。
喜欢千诺。
季星河:“我……”
千诺的手机突然在餐桌上震动起来。
接起电话是医院那边。
医生在电话那头告诉千诺,奶奶在医院再一次陷入休克,目前已经进了手术室。
手机在千诺手里滑落,然后重重掉在地上。
去医院的路上,千诺全程趴在季星河背上一动不动。
季星河没办法跟她说话,只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轻轻拍在她手上表示安慰。
因为着急去医院,季星河冒险带着千诺从中心大路经过,幸好途中没有遇到交警查证,顺利到了医院。
“手术中”三个字亮得刺眼,千诺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下眼泪,她感受不到眼泪,也想不起来擦。
季星河拉着千诺去长椅坐,千诺不动。半步不移手术室门口。他只好站在旁边陪她。
“千诺,你擦一下眼泪。”纸巾递过去的时候,季星河平生少有地皱起眉头。
千诺还是不动。
他轻颤着手去擦她的眼泪。她任由他擦。
季星河觉得千诺突然从一个尚且还会说会笑的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稍微碰一下就会支离破碎的瓷娃娃……
他感觉心口沉闷,他想做点什么,一双手抬起又放下。怕瓷娃娃碎掉,但更怕瓷娃娃流更多眼泪。
为难后又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千诺的肩膀,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没事”。
“没事,没事,没事……”
上帝在缔造瓷娃娃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会有人怕瓷娃娃流眼泪,怕瓷娃娃支离破碎。只一味赋予她美丽和冰凉瓷白的一切有什么用?只一味叫许多人爱她、妒忌她又有什么用?
既然缔造了瓷娃娃,为什么不给每个瓷娃娃都配送一个守护者?这动辄就能把瓷娃娃伤害得遍体鳞伤的世界,永远动弹不得的瓷娃娃甚至毫无还手之力,这未免太不公平。
季星河感受到肩胛处的湿热泪水,不由得收紧手臂。
既然上帝忘记给这个瓷娃娃配备守护者了,那么,他来做这个角色。
医院的长夜永远没有尽头,仲夏夜里的上帝透过星星窥得瓷娃娃的世界。
上帝没有悔过,仍然狠心对瓷娃娃不管不顾。
但是这一次,有一双手抱住瓷娃娃的躯体,轻声哄了一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