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起来又暗下去,暗下去又亮起来。
保安巡夜时看见这一状况,怪是纳闷地绕进厕所,检查了一番灯开关,又没检查出其他问题,恐怕是电路接触不良了。
保安呢喃着摸了摸后脑勺:“明儿该找电工维修灯了……”
站在角落完全被当作空气的黎忘也跟着保安一块儿挠挠头,心里虚着呢。是他学习开灯关灯太入迷了,忘记人类也能看到灯盏的一亮一暗。
黎忘双手合十,真诚道歉:“对不起。”
啪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的保安把灯关了,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走了。
“……”哦。
黎忘没什么心情地蹲回了洗手台下方的空地,继续空神发呆。
他本以为有一个人类能看到他,就代表所有人类都能看到他了,结果还是老样子,在外人眼里自己还是一团空气。倒也没多沮丧,他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毕竟已经独来独往那么久了。
前段时间决定留在这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儿人多、热闹。
黎忘太孤单了,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个跟自己有牵连的活物,人也好鬼也罢。他东飘西飘不小心迷路飘进这所校园里,发现这儿热闹得很,当即决定要留下来体验生活,开启了他朝六晚十的美好生活。
早上六点,他跟着怨气比鬼重的莘莘学子一块起床,晚上十点,他跟着困得像丧尸一样的莘莘学子一块放学,竟也无端端从中感到了家的温暖。
黎忘不是人,没有宿舍能收留他。他只好在校园里溜达了好几圈,最后定下了自己的窝——教学楼顶层的高级厕所。
学校里遍布自习室,学生一般都是倾向待在图书馆的自习室,教学楼顶层的自习室因为没装空调,冬不暖夏不凉的,少有学生往这上面跑。
人少也就意味着,厕所都是香香的。黎忘对自己选下的小窝很满意,清静没人打扰,环境又舒适。
他扎了窝就地为家,白天跟在人类屁股后面什么都好奇,晚上夜深人静了就飘回小窝把一天的所见所闻都罗列出来,慢慢思考一天自己都干了什么好玩的。
这是只属于他一人的幸福,谁也打扰不了。
黎忘这几天对唱歌挺感兴趣,没事就往艺术楼那边的音乐室飘,然后蹲在门口听音乐生们练嗓子,音乐生唱歌他也跟着唱,反正到头来也没人能听见他的歌声。
音乐生们考完试了,音乐室里到处都是没来得及收拾的乐理资料,学生几个计划着丢掉这些书。
黎忘得知他们不要这些书了,忙乱里抓着几张乐谱悄咪咪跑了。等到夜深人静他回自己窝时,就攥着那几张乐谱自己学唱。
本来唱得好好的,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黎忘立刻噤声,下意识往洗手台下里面躲,躲完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用躲,没有人类会察觉出他的存在。
于是他嘿嘿一笑,又钻出来外面一点儿位置,继续放声大唱。一开口,就很诡异地与一个人类对视上了。
黎忘心里念着这档事,入眠的过程很不踏实。
他蜷缩成一团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好在渐起的困意战胜了一切,他怂拉着眼睑,侧头贴紧了冰凉的墙面,这是一个舒适安稳的睡姿。
入眠前的最后一刻,黎忘还迷迷糊糊想着,等明早学生们都醒来了,他要去会会这人。
唔。
至少要当面问清,他当时没听清的话到底说了什么。
*
天朗气清,生机盎然。
黎忘醒来后,就抱住枕头坐在洗手台底下缓会儿神,等整个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就站起来清水洗漱一番,大摇大摆走出了这地。
他随着人流要前往这个钟点最热闹的地方——饭堂。
他站在人影穿梭的饭堂大厅里,被过路赶着排队买早饭的学生挤来挤去,他不是急切的性子,反应快不过这群饿了一个晚上堪比饿死鬼的热血学生们,只有被挤的份儿。
黎忘的步子被撞得东晃西晃,但没什么不高兴的情绪积在心里。
他是心很宽的邪祟,人类把他当空气正常不过了,反正挤一下要不了他的命,自己虽为邪祟也没想过故意害人。
黎忘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取餐口望,好奇着今天有什么样式的早饭。
而他身后不远处,有一道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江景时没太用劲咬着牛奶盒的吸管,墨色的瞳仁顿在前方这位头上呆毛晃来晃去、一副眼馋早饭到要掉口水模样的同学身上。
有点眼熟。
江景时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耳朵,想起一些不太动听的噪音:“……”
不止眼熟吧,耳朵也熟。
江景时的视线晃悠悠扫了一圈,又绕回到这位很会制造噪音的同学身上。
黎忘正在不争气地咽口水。
江景时喝空了的牛奶盒没着急扔,捏在手里抛着玩,他垂下了眼帘没再往前方看,只不过心仍觉稀奇。
这得饿了多久,才能眼馋早饭到如此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