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卡乐莱斯并不是,而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台面,回头又看向大厅庄重辉宏的出入口:“啊,这是黑色的新娘嫁给朽魔六翼的婚礼现场…”
他的喃喃自语无人听到,当台上负责对天堂外交的黑袍老人手举名单挨个念出使者名字时,这里的狂热都会让卡乐莱斯感到荒凉。
卡乐莱斯不由得无力地叹气,他牵念着坐在黑金马车上的黎罗。眼前能回忆起的她的模样,全都是不幸的前世记忆。
被砍断魔角的黎罗,仿佛被折断翅膀的飞鸟,坠入瀑布下的深湖,被寒冷浸透。
到底为什么要杀她?不是女儿吗…
卡乐莱斯快疯了,他冷汗直冒,甚至无法支撑自己在脚下这座大厅中站立。
“…处刑部一级教官卡乐莱斯!”“是?”
卡乐莱斯恍然以为自己被将军点名,回过头来军姿站立,一瞬就被关照而来的大手用力拍打肩膀,或被人一手揽住,或被他们拉起手臂高举庆祝。
“恭喜,以上就是所有升入天堂的使者名单。”
“呜呼!”“好耶!”“哎,下次再试试吧。”“呜呜呜呜…”
“我,不想去。”卡乐莱斯愣愣地一语,瞬间浇灭了四周抓着他庆祝的其他使者的兴致。
“哟,好地方还不愿意去啊?”“就想泡臭池子里砍恶灵?”“脑子不太对…”“不如把名额给我?”
卡乐莱斯立即坚定他的想法,来到了黑袍老人的面前:“福大人,我从未报名升入天使籍,也并非自愿,请撤出我的名字。”
福大人黑袍中黑洞洞的面部朝向了另外一位坐在高位上的一身漆黑阴郁的男人。既然得到眼神求助,安坐在位置上不想挪动身体的大人缓缓走过来。
卡乐莱斯知道,这位是面对地狱外交的摄政死神,戴着上半张脸是恶魔而下颌是骷髅的面具。
此人古怪神秘,不过能力出众,在位期间从未出现与地狱不合的情况,甚至还能在千年前从地狱借出大量恶魔组成黑金军团,此人着实有类似齐信宴的铁腕力量和非凡交际。
“必须去。”对方一来就没有给出任何交涉余地,“上帝给的指示,死神都要让步三分,必须去。”
“成为天使我就不能转世了…”卡乐莱斯单膝跪下,一手拳头砸落在地。
“转世有什么好的,人生皆苦,命运无常。脱离轮回,前去更高维度,这该是所有灵魂的追求。”
这位大人身穿浅蓝绸缎的长袍,肩膀披满雪白的羽毛,头饰之冠与耳饰都吊坠着洁白之羽,仿佛他才是经常出入天堂之所,又或是他与地狱恶魔更有相近的嘲讽乐趣呢?
“孟大人,我更乐意看到现世百态,守护祭都所坚持的,坚持我还在守护的…”
“去是一定要去的,天堂也有任务制度,如果你去天堂立了大功,也会给予机会达成你的愿望。”性子柔软的黑袍福大人终于开口了。
卡乐莱斯不乐意,立功谈何容易,又要花多长时间呢?到时任他穷追猛打也早就倒退在终点是黎罗的起跑线上了。
孟大人有意无意地瞥眼向这名焦急的死神使者:“正巧天堂想对地狱宣战,你站天堂方参加战争,回得来也就能回到祭都。”
“参战?”卡乐莱斯虽有数次参与大小型战争的经验,也几次擦着虚无的边缘回来,可要自主面对尘烬,总会让人心里一提,脑中自然构思起了无人能传达的遗书。
“不对,天堂在这个时期强行在祭都招人,就是为了这场战役吧…我是雇佣兵,我们都是。”卡乐莱斯斜着目光看着大厅中久久不散且不明真相的战友们。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的话。”孟大人围在卡乐莱斯身边转了一圈,“其实你的经验远比你想象得多,也可以适应在任何世界生存,即便你只对祭都忠诚,也很讨其他势力的喜爱。
嗯,不错,我信任你。”
卡乐莱斯猜测他的面部还留着控制不住的痛苦,已然知晓了他今后的命运,他轻轻抚摸他冰冷的手背,毫无选择权,只有向面前的神明敬重地低垂头颅,接受现状道:“是。”
面前的黑袍沉默地飘走了,而一旁的孟大人还有话说:“你很沮丧啊。”
卡乐莱斯有些晕眩:“…不,并没有,大人。”
而这时孟大人就蹲了下来,凑近卡乐莱斯深埋的脑袋,同样冰凉的手放在他银白的后脑处:
“你没办法不服,因为当下拥有的无量潜力远不如已累计到的顶点。你要花多少时间,进步多少战力才能达到你的目标,你甚至计算不出来。”
卡乐莱斯落在地面的拳头几乎要深砸入地面,他依旧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不过,提高战力就同累积财富一样,你不如去看看每个使者交付出去的战力钥匙里,能量有多少,每把钥匙都分出去了他们个人的百分之五十,收回来才能达到【镰刃全开】。
可要是镰刃全开的战力成倍增长,我想现今最强的混沌大鬼朽魔,也得撂下一根角再逃命吧。”
这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大人,您的意思是?”卡乐莱斯抬头,就能清楚看到鬼面上露出的两只瞳孔极小,诡谲危险的眼睛。那是枪口,能逼着人为求生而不择手段;还是黑洞,吸引诱惑着人为愿望而不惜代价。
卡乐莱斯猛然退后,坐倒在地,两腿直蹬,瞬间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略显窘迫,且神魂未定。
“去了天堂好好干吧。”孟大人似乎在面具下笑了,倾身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将卡乐莱斯拉了起来。
卡乐莱斯能感觉到,这只手从指间到腕处流动而过的力量,犹如电闪雷鸣的风暴中云上燃烧着蓝紫色的大片鬼火。这是一种混血的能量。
“如果不忍强取,那就去找过往的智慧…我猜,你还是会选择后者的。”
孟大人站在了卡乐莱斯身边,与他齐平的视线似乎不存在任何阶级,他最开始的话语在此刻也让人卸下了抵触,那不是讽刺,只是在倾诉一项事实。
他拍了拍卡乐莱斯的肩膀,走下了大殿的楼梯,在台下一众死神使者尊敬地注目礼中,化作了振翅的乌鸦,飞向了大厅穹顶,从骸面骷髅眼中飞进了祭都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