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女工时,被针扎一下都疼得不行,而他为了证明自己是父亲的儿子,被扎了成千上万针。她无法想象年幼的他是如何熬过来的,无法想象这么多年,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如何一次次躲过明枪暗箭。
初见时,她只觉得他像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是以万物为刍狗的神明。慢慢才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脆弱得一阵冷风就能让他难受许久普通人。
他卷起袖子给她擦眼泪,沉声道:“不哭了,帝王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闻言,傅清初只觉得心酸更甚,为司徒策,也为她将来的孩子。
司徒策将她揽进怀中,柔声宽慰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我与圣人,还不至于政见相左。只是老三这件事,我不能让他伤心,可能就达不到你我想要的效果。”
“可是圣人已对你心存芥蒂。”傅清初起身一脸担忧看着他。
“那也不至于废了我,阿耶他只是有点难过吧,难过我拉拢徐轸,那么防备着他。”司徒策淡淡道。
说到此处,傅清初心中越加悔恨。
“那个6泠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可以拉拢?”
“他是大长公主的孙子,性情也还算稳重。这位姑奶奶极其疼爱圣人,他的孙子,我们是拉拢不了的。”
“最起码,要让他站在我们这一边。”
司徒策有些疑惑,“你有什么想法?”
“6家我也听过,家中似乎没有什么高官。”
“也不是没有,6泠生的父亲6琰曾做过吏部侍郎,但能力有限,后调到鸿胪寺去了。你的意思是许以高官厚禄?”
“大长公主是大长公主,6琰是6琰,若是6泠生性格还算沉稳,肯定不甘只做个禁军的领。”傅清初想了想道,“是人就会有弱点。”
“也罢,姑且再看看。”司徒策沉声道,转而拿起,在司徒简谋反一事的奏疏上写了“再议”两个字。
……
且说元和帝,自从病倒后,几乎没再上过朝,都是司徒策与程岸处理好之后,到紫阳殿汇报。
听了关于晋王一党的处理,他许久都没有作声。程岸看了司徒策一眼,斟酌道:“如今晋王已殁,许多事便没了对证,大肆处理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臣以为处理晋王的幕僚及亲信,将事态影响压到最小,可稳住朝局。”
“嗯。”元和帝应了一声,“此事你与太子再斟酌,今日就到此处吧。”
元和帝都如此说了,程岸只得行礼告退。
“儿臣告退。”
“太子留下。”
司徒策转身,垂站在下方听话。
元和帝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无奈,“你过来些。”
司徒策依言上前,“阿耶吩咐。”
“最近身体如何?”
“回阿耶的话,已大好了。”
元和帝想了想,方才沉声道:“是不是因为我换了徐轸,你心中有所疑虑?”
闻言,司徒策心下一沉,忙下跪稽,“臣不敢。”
“禁军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元和帝叹了口气道,“我这宫里,有多少是忠于你的,你比我清楚。”
司徒策心头一紧,不敢回话。
“我虽是大限将至,但还不至于糊涂,你不要怕,起来。”元和帝和声道,“徐轸虽是你的人,但是他父亲徐敬光却不是。他在太宗朝崭露头角,灭突厥有功,去岁西征后凉更是功。为人耿介自傲,最看不起的便是程岸等文人。
“程岸又是顶了傅仲华的位置,他与傅怀平交好,傅家又是你下令杀的,你说他会不会服你?”
“所以,阿耶是要放逐徐家父子?”
这一刻,司徒策什么都明白了。
换掉徐轸不是对他心存戒心,而是怕他压不住徐敬光,借此机会,放逐他父子,为他即位做准备。
他不禁落下泪来,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我不放逐他,将来他如何忠于你?”思及于此,元和帝不禁自嘲笑了起来,“我自认为,作为人父,对你们我已尽力做到最好。不承想老三埋怨我偏心,你又觉得我多心……”
“孩儿知错,孩儿知错。”司徒策含泪道。
元和帝伸手,司徒策忙跪着到父亲身前。元和帝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为父能帮到你的,也只有此处了。”
“父亲……”
司徒策伏在父亲膝上,泣不成声。
“不过,傅家那丫头,我看着确实不错,有她有程岸,还有你两个舅舅,以及徐敬光。来日登基,便稳当得多。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不必再顾虑我。”
司徒策内心煎熬,却不知用什么话来表达内心的悔恨,哭得泣不成声。
元和帝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哭吧哭吧,即将是景朝的君主了,以后都不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