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怀疑了什么,但想着这是闹市区,也无人敢这般嚣张地要害自己,可终究也是提防了,匆匆地走了。
马车里头,顾亭匀脑海里浮现出兰娘那带着慌乱的脸,忍不住唇角染了些笑意。
可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亭匀的眸子顿时闪烁了几下。
一场大雪之后,燕城越来越乱。
日子倒是正常地过着,可死人越来越多,今日东边住着的老陈干这活儿忽然便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明日西边住着的徐大婶便是忽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许多人都是先前便有不适之症,可经由大夫调理之后,都在逐渐好转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何在一夕之间就死了
大多人都还算冷静,只道自己命苦,亲人这般匆匆去世,毕竟6大夫与兰大夫都那般尽力了,也没收什么银钱,这还能丧命只能说是老天爷残忍
兰娘哭了数次,一日见好些人死得她都来不及救治,忍不住回想起那些熟悉的脸庞。
明明她与6回都竭尽全力了,为何还是会这样
6回也神色悲痛,抱着她安慰道“今年冬日尤其地冷,往年燕城都很少下雪的,兴许是天寒地冻,这才让许多人病了。”
也许是如此吧,除此之外也想不到什么旁的原因了。
而兰娘彻夜去看她与6回给人曾经看诊的记录,那上面有他们给所有伤患的用药记录,想看看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纰漏,才导致这样让人伤心的结果。
6回也点了灯与她一起看,6夫人亲自煮了糖水让他们一边看一边喝。
灯下看那些厚厚一本的档案,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外头风雪呼呼的,兰娘喝了热乎乎的糖水,越看越困。
不由自主的,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6夫人与6回对视一眼,6回接过来6夫人手里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兰娘的身上。
又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醒,6回叹气,勉强把兰娘抱到了床上。
兰娘在床上躺着,睡颜安静极了,6夫人便拉了床帘,与6回到外头说话。
“回儿,自6家医馆让出去之后,这燕城便乱相百出,且那顾大人又迟迟没有返京,我想着年前等那孩子送来之后,咱们便尽快动身吧,找一处的安静的地方,往后无论是种地还是给人看病,都比在此处强。”
6回握拳挡住口鼻轻轻咳嗽一声,6夫人心疼极了;“你瞧瞧,你们二人每日里忙得什么似的,何苦呢”
良久,6回答了一个字“好。”
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兰娘肚子虽然隆起了,人却瘦了一圈。
她这些日子始终都操心着燕城百姓的事情,从那些已故患者的身上吸取教训,反复地去研制新的药方,而6回似乎是累病了,有一次直吐出来一口鲜血。
这把兰娘吓得不轻,两人商议过后,也的确对燕城的事情无能为力,若是等孩子来了之后,燕城这里的病情他们想不到什么法子,便也就放弃了。
否则,6回迟早一日会因为给人看病累死。
好在,兰娘苦苦熬了数个夜晚,总算是又想到了个新的方子,虽没有救命的神效,好歹能帮那些奄奄一息之人减少些痛楚,多争取些时间。
人到将死之时,能多活一日都是上天的恩赐。
而兰娘想着,她若是再努努力,说不准可以再想到更多的法子。
十二月十五这一日,6夫人从外头回来,说是那家怀了孩子的姑娘已经动了,兰娘便立即回了屋子,6家人骚动起来,6夫人与6回急急地准备热水等物,做出兰娘要生了的样子。
6夫人又急急地出去买些生产要用的东西,当晚,提回来的竹筐里放了个孩子,那孩子是一出生便被遗弃了的。
他亲娘尚未出阁,哪里愿意要一个孩子偷偷地生了下来,若是兰娘不要,自然要丢弃了的。
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婴儿被丢弃在外头没人捡,自然死路一条。
兰娘看着怀里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算了日子这孩子也还没有足月,能生下来并苟活实属艰难。
6夫人花银子请了个乳母,只说是自家媳妇身子弱,没有母乳,倒是也让人都信了。
兰娘安心地待在屋子里照看那小孩,小小的婴孩嘴巴咕叽咕叽地吃奶,纵然不是亲生的,可越看越越是让人喜欢。
6回要兰娘给他起个名字,兰娘想了想,便叫他康哥儿,也是希望燕城百姓人人安康。
因为要“坐月子”,兰娘便不能随意出去走动,可她又没有真正的坐月子,等孩子睡着的时候,她便对着一大堆的看诊档案去分析研究,可不知道为何,近来很是容易困倦。
6夫人那边悄悄地告诉了她自家的计划,他们打算小年那日便出城,这燕城如今越来越乱,顾亭匀迟迟不走,6家其他族人又时不时地看6回他们不顺眼,得病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死了家人,无处泄愤怒,便忍不住找6回的麻烦,来闹的倒是也有几人。
最重要的也是,他们需要养大这个孩子,而6回不能死,他的身子若是再劳累的很了,只怕会出事情。
可忽然有一日,6夫人出门有事之时,大杂院来了几个官差,强行把6回带走了。
而后,门外闪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是彰武。
他恭敬地说道“兰大夫,麻烦您随我们走一趟。我们顾大人要见您。”
兰娘心中一抖,她算起来都已经至少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顾亭匀了,只知道他还在燕城,但没有蓄意去打听,不知他为何留在此处。
康哥儿来之前,她每隔两日去一趟阮家,也未曾听父亲提过顾亭匀。
而此时,兰娘怀里抱着个孩儿,心中颤了几下。
6回为什么会被带走
院子里站了至少是个带着刀的官兵,邻居们都吓得不轻,谁也不敢上来,而那些原本排着队看病的人呢此时也都赶紧地逃走了。
良久,兰娘站了起来“好,我同你们去,只是,我得带着这孩儿。”
彰武看了看她怀里的襁褓,道“您如今身子特殊,属下给您备了马车,不叫您受风。”
说着,他拍了下手,外头进来个婆子,拿厚实的披风把兰娘围了个严严实实,她往外没走几步便上了马车,车内倒是有炉子,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