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识祈招手让人再拿个干净的勺子。
他这样若无其事淡然的举动也让众人回神,继续维持着谈笑风生的酒局。
“原来是这样,”陆识祈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对张眭说:“他还是个学生,都没满十八岁……你说的那个山,会是谁转到他名下的呢?”
“张董耳听八方,听说的事倒是不少,”今晚酒杯里倒过好几次酒,陆识祈都喝完了,他盯着饭桌上精美的瓷白餐盘看,将手里的空杯放回桌面上,慢条斯理地说:“你找了陆氏的人,找林总,冯局……偏偏没找秦家。”
青年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面容清隽温雅,张眭一时没摸准他的意思,只好赔笑:“小陆总不是马上跟秦氏就是一家人嘛,您今天能来正好替秦陆两家……”
“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利,”陆识祈偏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了表情。
“张董就这么威胁一个未成年人,也不觉得丢脸。”
陆识祈忽然站了起来,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绕了半张桌子,拉过谢陵游身旁的空凳子坐了下来。陆识祈双腿交叠坐着,随意将手臂搭在男生椅子的椅背上,姿态闲适。
陆识祈笑吟吟地冲众人开口:“今天也是我小叔忙,所以我来替他来跟各位吃顿饭。”
“矿产开放和地皮这块儿,我不是很懂,但是有个爱好,喜欢收藏点珠宝……幸亏今天是我来了,听说这个消息,也想参与一下,”陆识祈顿了顿,继续开口:“不是代表陆氏,是我本人。”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表情各异。
谢陵游倏尔转头,正要去看青年的脸,陆识祈架在他身后的那只手却滑了下来,隐没在圆桌厚厚的亚麻桌布下,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
好像是在告诉他不要动。
谢陵游冷静下来,他攥紧的拳头慢慢放松,却因为腿上的那只手挺直了背。
“原来小陆总也爱收藏宝石,”立刻有人离开原来的位置,端着两个酒杯朝他走过来:“先前我在拍卖会上见过一枚红宝石戒指……”
“红宝石太艳,我不喜欢,”陆识祈赏脸地接过来,抿了口酒,对那人微笑道:“只是我还没收过橄榄石原石,挺感兴趣。”
那人被回绝了,并没露出尴尬的神色,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又劝起酒来。
谢陵游与青年挨得很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
……几乎没有见他的酒杯空过,谢陵游一边想,一边悄悄地偏头去看。
包厢的灯光照射在各种光洁的器具上,青年单手端着酒杯,他喝酒时垂下眼睫,薄镜片后的双眼半拢着。杯里的酒液反射出光晕,投射在他的脸上,无端带着些许艳丽的色彩。明晃晃的潋滟下,饱满的唇瓣被透明的杯沿挤压,沾上红色液体后,浅色的唇瓣也有了水光。
仿佛被烫了一下,谢陵游的视线匆忙从他脸上移开。
谢陵游几乎是坐立难安,他低下头,看见层叠的桌布遮挡住青年的手,只露出衣袖。
手中握着的汤勺在碗里来回舀着,却一口也没往嘴里送。
陆识祈那一只手还没有收回,依旧轻轻地搁在谢陵游的大腿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而谢陵游感受到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觉得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直到有人过来递烟,是那个姓冯的局长,陆识祈才将手挪开,接过来那根烟。
谢陵游也是第一次见青年吸烟。
香烟细细一支被他捏在指尖,陆识祈顿了顿,稍稍低头,咬住金黄色的过滤嘴。立马就有人递来火,陆识祈这次没有倾身,只是抬手拒绝,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打火机。
唇边香烟刚刚闪烁了光点,陆识祈又很快将它捏在手里。
“小陆总要是喜欢橄榄石,这到时候可以去看看,您大概还没看过矿床里的宝石,其实是不如打磨好的——”
“哦,说起这个,”陆识祈仿佛这个时候想起来什么,打断了那人的话,他面对着众人开口,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一人身上,也不知道在问哪位:“张眭刚刚也说了,这山是有主的,矿产却是别人发现的……那么,是谁这么不小心,能挖到人家地盘上?”
“呃……”
闻言,几个人互相对了对表情,张眭头上冒些许汗来,经常现身本地报道的一个人也落下了脸色。
陆识祈伸长手臂,越过谢陵游,将手中没吸几口的烟摁在左侧的烟灰缸里,说:“山头的转让,开采的批报文件……什么都没有,几位就已经开始想着肥肉怎么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