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夫今年都四十四岁了,俄语也是二十多年快三十年前学的,又怎么可能满足如此苛刻的条件。
上辈子林主席跟自己女儿分析过,其实这政策有点儿针对五六十年代求学的知识分子。因为当时主流是学俄语。
可到了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他们年纪也大了,快退休了,难听点儿讲叫使用价值急剧下降。职称评选自然更倾向于青壮年候选人。
再等时间年轮走到大概是2oo7年或者o8年,上头重新规定部分人员可不再参加外语职称考试的时候,这批人早就退休了,还谈什么职称评定呢。
林蕊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上辈子她妈有同事为此事跟单位领导闹过。
当年河校改制的时候,还保留了教学职责。
因为当时老师工资高,重点是有课时费,但转为机关干部身份之后就只能拿死工资,而且九十年代公务员的工资的确不高,所以她妈的这位同事就选择继续当老师。
等到他快退休意识到再没有课时费,要靠退休工资过日子时,才后知后觉想要评职称,职称直接关系着工资级别。
结果他一不懂英语二不会计算机,高级职称死活评不上去,最终只能含恨办理退休手续。
级别不同,退休工资的差距可就明显了。
这位同事越想越愤怒,但凡不如意便三天两头跑去培训中心跟领导闹。
这人还鸡贼,专门趁着部局大领导下来视察以及重大会议在培训中心召开的时候过来找事。
培训中心的领导为了□□,不得不接二连三地做出让步,由单位掏钱给他补贴。
七七八八的,他每个月的退休工资也差不多赶上同期退休的本单位公务员水平。
可惜后来八项规定一出,上面加强审计,单位的小金库没了,上一任老领导都退休走人了,口头承诺的补贴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这人再撒泼打滚坚持上。访也无济于事。每次回单位都要找她妈哭诉一场,倾吐他被政策耽误的委屈,他冤枉。
林蕊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要求将外语能力作为职称评选的标准,不过估计也就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
因为那人每次都哭着拿林主席说事,强调她那时候才刚工作,自己还算是她中专的班主任。
林蕊满脸严肃地看着郑大夫:“妈,马上就要二十一世纪了。二十一世纪必须要掌握三种技术:英语、计算机还有驾驶技术。否则就是文盲。”
林母无奈地看着小女儿:“你又想干嘛?打算初中毕业后去学开车啊?”
改革开放之后,开出租车的确是个热门行当。
她出去开会的时候,还听人说广州有句顺口溜叫做“广州三件宝:司机、医生、猪肉佬”。
她自己倒是医生呢,也没觉得多宝贵啊。
“你甭想了。”林母好笑地看着女儿,“你以为谁都能开上出租车啊?”
现在江州的出租车少,需求量相对又大。司机一个月能挣到五六千块钱,相当受人尊重。就连姑娘找对象,也优先考虑出租车司机。
“你是党员还是优秀社会青年?”林母逗着女儿。
好工作人人想要,眼下当出租车司机门槛可不低。
因为普通老百姓根本打不起车,此时出租车接待的主要是外国人跟华人华侨,所以明确要求司机得是党员并且优秀青年,还不能有海外关系,个人形象也得过的去。
他家倒是没有海外关系,蕊蕊的形象也没问题,可才十四岁的小丫头,想什么开出租车呢。
林蕊傻眼,她妈这思维跳跃的,怎么想到当出租车司机这一茬上头去了。
她正色:“我是说英语跟计算机。你看着,以后肯定会强调这两项技能的。”
她还想着要是林母反驳她的话,她该如何见招拆招。
不想林母
却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的啊,现在厂里头进口的机器,好多你爸爸都看不懂说明书,就怕被老外给蒙了。”
厂里的高级工程师人数有限,这些技术性的东西,全厂都指望他们把关呢。
一台仪器就大几十万的外汇,这可都是国家的钱,国家从牙缝里头省下来的外汇。
兄弟厂就进了台机器不会用,白白浪费了近百万的外汇券。机器到现在还丢在角落里头蒙灰。
伸手问国家要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钱钱要到手了就想怎么瞎折腾就怎么瞎折腾。
什么主人翁精神,真早把自己当主人,保准花钱比谁都仔细。
自家买个电饭锅都得好好考量一下到底实不实用。
掏公家的钱,就一个比一个大爷。
林蕊越听脑袋越低,羞愧得没脸见人。她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小市民如她,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争取自己跟家人的利益,而林工跟郑大夫却只担心会让国家跟集体蒙受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