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城乡结合区亟待拆迁,路上没什么行人,路灯也是有气无力地工作着,昏暗的灯光下,小徐很难隐藏自己,只能采用竞走的姿势,尽量快无声地跟上帽子男的步伐。
心里急躁,小徐越来越快,脚下的动作控制不住,变成了小跑,刚拐过帽子男消失的街角,小徐突然一个刹车,定在原地——
帽子男就在几米外站着,遮阳帽依然挡住他大半张脸,小徐什么都没法确认。
帽子男一直把耳朵贴在墙上,似乎在听来自网吧的脚步声,小徐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愣了零点几秒,接着快步转身,迈开大步奔跑起来。
没有任何继续隐藏的必要了,小徐拿出了警校考核的度,对帽子男穷追不舍。
五米……四米……三米……
小徐离帽子男越来越近,再近一点,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对方的衣领,把对方放倒,可帽子男再次加了,两条腿奔跑的率越来越快,白的牛仔裤甚至在他身下形成虚影。
小徐也加了,跑着跑着,离他只有几尺之遥,眼看着帽子男就要拐出这条胡同,小徐已经准备好一个飞扑把帽子男按在身下……
他突然眼前一花。
身边一家市的招牌不合时宜地亮起,小徐腿上一软,又被帽子男拉开几米,帽子男却不再奔跑,而是转身冲进这家刚刚亮灯的小市。
市门面不大,一看就是私人开的,门上还贴着打折、减价一类的标语,进门就是一个小吧台,五六排货架寥寥分散在内部。 市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她刚刚打开招牌的开关,回到吧台的脚步走了一半,市门就被撞开,帽子男用尽全力抓向女营业员,把她扯出吧台护在胸前,接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把刀别在女营业员的脖子上。
女营业员尖叫一声,但表情很冷静,并未慌乱,只是皱了皱眉,那尖叫声不是怕的,而是疼的。
帽子男必有前科,这让他更像王二勇了。他箍住女孩的动作非常熟练,单手环绕,用肘部扼住女孩的喉咙,单腿把女孩一条腿别住,这样女孩就没法随意动作。同时,他整个身子缩在女孩身后,小徐看不到他任何的要害部位。他持刀的手很有准头,力度是恰好划破女孩的皮肤,但仅是皮外伤,还能跟小徐周旋很久的程度。
“你别过来!”
帽子男尖啸着喊了一句,显然也在崩溃的边缘,刚刚女营业员挣扎了几下,把他的遮阳帽拱掉了,明亮的灯光下,他的五官第一次明明白白显露在小徐眼前——
这是一个年轻人,明显不是王二勇。
哭笑不得。
不是王二勇,他跑什么?
懊悔。
自己刚刚摸排时明显放松了,在心里预设了“今天肯定也找不到王二勇”的结果,所以伪装不彻底,不细心,让这帽子男现了自己对他产生了关注。
另外,真应该听程队的,做任何动作之前,先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王二勇。
内疚。
抓错了人不说,还导致无辜的女营业员受伤、受牵连。
上述情绪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产生,完全没有耽误小徐的动作。
他气喘吁吁,单手扶着货架,平稳呼吸,同时伸出手,手臂顺着呼吸起伏,随着呼吸平顺,手臂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这是他学过的谈判技巧,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双方都比较紧张,通过平息自己的呼吸,也能感染对方,使其呼吸平稳,从而缓和整个局势。
小徐给了女营业员一个坚定的眼神,接着对帽子男说:“你别……别乱来。”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失去了王二勇的滤镜,还是因为他听到了小徐的话变得更加紧张,小徐觉得帽子男变成了垂死挣扎的瓮中之鳖,完全没了强悍罪犯的气息。
帽子男握刀的手一直在抖,女营业员脖子上又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她吃痛一声:“啧。”
这一声像是碰到了帽子男脑中之弦,他如惊弓之鸟,猛地哆嗦了一下,接着腿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把人放了!我放你走!”小徐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他不会再等帽子男做决策了,他等得起,受伤的女营业员也等不起,三十秒之内,他要想尽办法让女营业员脱身,即使让自己陷入险境也在所不辞。
帽子男目光眦裂,豆大的汗珠不停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扭曲变形了:“放屁!我才不信你们这些警察的鬼话……”
“我不是警察,我认错人了。”小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真的,你把人放了,我放你走,再晚就来不及了……”他的话一直没停,吸引着帽子男的注意力,而目光却在市内逡巡。帽子男身边有一排货架,上面都是锅碗瓢盆之类的厨房用品,小徐旁边也有一排货架,没什么能当成趁手武器的商品,卖剪刀的货架在最里面,离两个人都很远。“兄弟,你信我的,我是去网吧找人的,那人欠我钱,我以为你是他,我才追的。”小徐又重复了一遍,“我认错人了。”
帽子男将信将疑,但根本没放松对小徐的戒备。颤抖似乎是一种病症,在帽子男身上传染,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哆嗦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突然,他开始了动作,刀尖微微离开女孩的脖子,小徐刚松了口气,帽子男却箍着女营业员快向门口移动。
放过你可以,带女营业员出去可不行,小徐心想,那样的话,局势将完全没法控制。
小徐侧迈一步,拦在帽子男的必经之路前,帽子男已经彻底应激了,他不再箍住女营业员,而是持刀对着小徐胡乱挥砍起来。
接下来生的一幕,让小徐都张大了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营业员刚刚解除束缚,她并未迅逃离,反而看准机会,等帽子男收刀准备再次挥砍的时候,张开嘴,准确地咬住了帽子男持刀的手!
这一口用了致死的力气。
帽子男惨叫一声,脱了手,正要挥出的刀子没了初度,呈一条软弱的弧线奔向小徐,小徐灵巧一躲,再看帽子男—— 女营业员是小徐的软肋,刀子是帽子男的盔甲。
此刻,二者都消失了。
就是现在!
小徐抓起旁边放在米缸表面的几颗硬糖,用力甩向帽子男,这几颗糖的行进路线非常精准,直奔帽子男双目而去,帽子男躲闪不及,被打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女营业员也趁机彻底脱离了危险地带。
随后小徐向前冲了一步,一晃刚刚帽子男身边的货架,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应声而落,把帽子男砸倒在地,小徐直接扑上去,一个帅气无比的警用动作,把帽子男两只手限制在身后,帽子男再无任何反抗能力。
“骗子,还说你不是警察!”
帽子男出了归案前最后一声呐喊。
“曾经是。”
跟在长沙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小徐用鞋带捆住了帽子男的四肢,抬头再找,却不见那个女营业员。小徐心里一惊,赶紧起身出门去寻,刚刚拉开市大门,就看到女孩捂着脖子从对面回来,那里是一个马上就要关门的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