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颂今没有打断她,听得很认真,等肖潇感慨完了喝水时才低声问“他问了什么。”
肖潇放下杯子,杯底碰撞桌面出很轻的声响,杯口很干净,没有口红残留。
“问了我很多失忆之前的事情。”
肖潇看向临颂今,两手交叠置于膝上“他问我和他认识多久了,跟你熟不熟,知不知道你们之前都生了什么,有什么矛盾,严重不严重,当然,”
了解雇主的情绪走向是她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最擅长的事“您知道的,我了解的很少,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回答。”
宁初的追问在她这里只讨到了真诚却不痛不痒的答案。
然而每当宁初失望不想问时,她又会很狡猾地抛出一点诱饵,引导他继续往下问,然后再慢慢带着他兜圈子。
如此循环,宁初很轻易落进了她的陷阱,表面的一问一答早在暗地被调换的位置。
肖潇“冒昧问一下,关于从前的事情,临先生是不是没有透露半点给小初。”
临颂今喉结滚动“是。”
肖潇“那么关于小初心结为何,想必临先生现在已经很清楚,不用我多说了。”
临颂今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环境对一个人产生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而当一个人失去主观意识只能依赖于对环境的摸索汲取时,影响只会更甚。”
肖潇“如果不能给他和他意识里完全相同的认知环境,适当坦白,还是干脆换一种环境营造,就要看您自己斟酌了。”
房间床帘被拉得很严实,光亮被遮挡在外面,室内剩下一片昏暗。
门被轻轻推开,光从地上攀爬进入,从细缝变成可容一人的光柱,又缩回一条细缝。
一道人影走近停在床前。
床上的人安稳沉睡着,被子掩去他一点下颌,呼吸细微绵长,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起伏。
瘦小,单薄,脆弱到了极致,即便被柔软包裹,也总担心他会不暖和,不舒服。
视线无声停留在那张脸上,他矮下身,慢慢握住压在被子上骨节嶙峋的一只手。
良久,忽然低下头,用黑暗遮住眼底所有得到沉重挣扎,将脸埋进那只掌心。
眼帘几颤,床上的人睁开了眼,怔怔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
视野的受阻让触觉格外敏锐,宁初感受到长睫划过掌心,像只疲惫的蝴蝶,力竭后短暂的停歇,迷茫的不知道下一次扇动翅膀时该去往哪个方向。
温度贴紧皮肤后渗入,顺着血管导往胸腔,在寂静中奔腾,稍不留神,就会烧出一大片荒芜。
这一晚宁初没有做梦,他失眠了一夜。
真的要知道吗
真的有信心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真的觉得今今都迈不过去沟壑他可以吗
他为一个拥抱执着地放不下,又为一个低头动摇,固执下去对谁都不好,他不开心,今今也被连累。
不然还是不知道就算了。
他翻了个身,踢开被子,把整张脸闷进枕头里,朝天花板露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记忆总会恢复,就当有人替他活了那八年,现在他这个正版回来了,管他什么隐情不隐情,照着从前继续往下活就行了。
把身体先养好才是正事,钻牛角尖死磕有什么用,除了干着急一点用也没有。
闷了半天下定决心,从床上做起来,习惯拿手掌压了压脑壳顶翘起的头,苦于怎么把自己从死胡同里绕出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12点。
不确定是陈姨还是临颂今,他下床拉开门出去,看见门口的人时,步伐一顿。
不是陈姨,也不是临颂今,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女人,长直,高挑身形,长相英气,气质利落,手里拖着一只白色行李箱。
宁初愣住,对方也愣住。
犀利的目光绕着宁初打量一圈,唇角一勾,客观陈述的语气带着些许好奇“你就是当年在高考后无情抛弃了临颂今让他苦等这么多年的白宁先生早啊。”
突如其来的信息,宁初张口想问对方是谁的话一下哽在喉咙。
没等cu处理结束,对方紧接着又砸下一枚重磅炸弹“我叫白璐薇,临颂今老婆,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嗡地一声,天旋地转。
宁初忽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像是被捆住了手脚扔进海里,海水顺着急促的呼吸无孔不入,空气进入肺部的所有通道全部鼻塞。
他徒劳睁大眼,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往下摔。
最后看见的,是陌生女人扔下行李箱慌张冲过来的身影,嘴巴不停张合,可惜声音都被堵在厚重的海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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