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告诉他,程新余这个名字背后应该还有故事。
“我妈怀我怀到八个月的时候,我外婆打枣子从树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住进了icu。我妈接到我舅舅电话,急得直掉眼泪。我爸赶紧买票陪她回新余看我外婆。一路都很平安,没想到火车抵达新余站时,我妈羊水突然破了。别人头胎一般都很难生。可我妈倒好,羊水一破,孩子头马上就出来了。根本来不及送医院。列车长那个着急啊!紧急广播找医生。那天也真是运气好,隔壁车厢刚好有个妇产科医生,赶紧给我妈接生了。”
海盛酒店的包厢都进行过隔音处理,隔绝掉了一楼大堂喧闹的人声。室内非常安静。
程新余娓娓道来,语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像是一泓清泉流淌在人耳旁。
“我是在新余火车站出生的,我爸就直接给我取名新余。”她有条不紊地收了尾。
靳恩亭坐得闲散,毫不拘束。头顶一片暖光倾泻而下,他冷硬的轮廓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他认真听完,手指轻轻敲扣桌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个好名字。”
程新余,这个“新余”果然是地名。他没有猜错。
人和人之间看似毫不相干,可冥冥之中又存在着某种虚幻奇妙的无形连结。作家们喜欢称之为缘分。
不过靳恩亭觉得他和程新余暂时还用不上这个名词。
程新余并未注意到男人脸上一闪而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当下只觉得有些意外。
新余是座小城市,远不如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来得出名。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只有江西本省的人听到新余这个地名会觉得亲切。她走到外面,别人听说她的名字,很少有人能够联想到新余这座城市。 没想到靳恩亭竟然知道。
她随口问道:“小靳总,您去过新余吗?”
靳恩亭摇了摇头,“我没去过,听过而已。”
程新余不假思索接话:“那您有机会可以去旅游,新余的仙女湖很漂亮。”
虽然程新余的户口不在新余。可她在新余出生,她对这座城市有种天然的归属感。加之外婆家在新余,她每年过年都会陪母亲回新余拜年。四舍五入,她也算半个新余人。和别人提起新余,她会觉得异常亲切。
靳恩亭“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谁也没想继续。
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毫无征兆,似乎只是某个人的临时起意。
程新余翻遍整本菜单,也没找出自己想吃的菜。事实上她也没心情吃。
她随便挑了几道不会踩雷的菜。而靳恩亭又补充了两道。菜品就齐了。
给服务员报完菜名,男人合上菜单,目光转到程新余脸上,“要喝饮料吗?”
程新余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我能喝酒吗?”
靳恩亭:“……”
靳恩亭明显默了一瞬,缓缓抬眸,犀利的目光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住她。
“你想喝酒?”他声线低沉,干净而清冽,很有辨识度。
程新余弯下眸子,扬唇一笑,“小靳总,红酒和西餐不是标配吗?”
属于社畜的职业假笑,还带着点讨好,半点真诚都没有。
这种笑容靳恩亭见得太多了。
今晚这顿饭她和他一样,都在敷衍应付。
都是被迫来的,何必为难她呢?
“喝吧!”靳恩亭愿意成全她。
他是个大方的领导,不会吝啬一瓶酒。何况这顿饭是程新余的特等奖,特等奖就该有特等奖的规格。
他低声对服务员说:“再开一瓶红酒。”
服务员立在桌旁,语气恭敬,“好的,小靳总。”
服务员很快离开包厢。包厢门再次被关上。室内恢复了之前的私密。
“喝酒可以,不能喝醉。”靳恩亭的声音又低又沉,是领导安排员工的那种语气。
他可不想送醉鬼回家。男领导和女员工一起吃饭,她要是喝得烂醉如泥,容易惹人非议。
今晚赴这饭局本就是为了应付老父亲,走个过场。他可不想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给自己招惹麻烦。
程新余摆摆手,嫣然一笑,“放心啦,我喝不醉的。”
程新余的父母在汀兰老家经营着一家酒坊,专门售卖手工酿制的烧酒。她自小就在酒缸旁长大,被父亲用筷子蘸酒喂,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一瓶普通的红酒根本不在话下。 明知道自己喝不醉,可她还是想喝酒。她只希望酒精能够短暂麻痹一下她的神经,让她心头那股钝痛可以减轻一些。
刚刚在咖啡厅里的那一幕,曲周和他的相亲对象,一男一女两张面孔就跟浇了5o2胶水似的,一直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刀尖一样扎着她的心窝。
曲周在微信上跟她提分手那刻,她都没这么难过。
七年的感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转头就找好了下家。而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失败。这比任何变故都能击倒她。
五星级酒店的西餐,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美味佳肴。程新余平时根本就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