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段从认识太久了,曾经有那么多年,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
段从不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就像他明白段从不想好好说话时,是什么样子。
段从也不打算再听言惊蛰开口。
老妈正好在院子里喊他,段从向言惊蛰略一点头,刚要走,突然想起老妈为了过年红包,之前催他去银行换了些现金,还揣在他大衣的内兜里。
于是他抽了几张出来,卷在指尖,塞进言树苗的棉服口袋。
言树苗晃着脑袋直往后退,抬头喊言惊蛰:“爸爸!”
段从笑了,云层里憋了一下午的雪花终于落下来,飘在言树苗的鼻头上,他顺手帮小孩儿抹掉。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言惊蛰轻声问。
段从点上烟转身离开,脚步都没顿一下:“不。”
第3章
“跟谁说话呢?”老妈来到门前,往外张望着问。
段从往她肩上一搭,揽着老妈回去:“没谁,抽了根烟。”
院门“吱扭”掩上,言树苗掏出段从塞给他的压岁钱,伸直胳膊递向言惊蛰:“爸爸。”
言惊蛰还在愣神,眼皮微微往下一颤,言树苗扑扇着眼睛,认真朝他解释:“我没要,叔叔非要给我的。”
言惊蛰动动喉结,嗓子紧得不出声,沉默着捞起言树苗的小手,领他回家。
家门口的雪人不知道被哪个路人踢了一脚,肚子印上一块黑鞋印。
言树苗远远看见就扑过去,伸着手去抹,言惊蛰帮他重堆好,插上那两支小胳膊。见他棉鞋的鞋边有点儿湿了,就掇着小孩儿的胳膊带他进屋。
言瘸子正在堂屋看电视,披着棉袄,不修边幅地歪靠在老藤椅里,瘸腿搭在茶几上,挨着盛瓜子的果盘。
听见门响,他扭头瞥了一眼,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阴沉沉的。
“爷爷。”言树苗怕他,小声打个招呼就往卧室钻。
言惊蛰给言树苗换好鞋,出来看看满地的瓜子皮,捞起墙角的扫帚去扫。
他已经尽量放小动作,腰也弯得很低,绕开了电视机前面的区域,但是没扫两下,小腿上就挨了挺重的一脚。
“不早不晚的划拉什么?挡电视了看不见吗?”言瘸子骂他。
言瘸子不是天生的瘸子,年轻时出事故断了左腿,从此对所有双腿健全的人都充满敌意。
但他不敢跟外人耍横,只冲着家里人。所以言惊蛰从小到大挨他的打,几乎都是挨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