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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悲喜交加（第1页）

再度收到庭芳的回复时，施逸已经回到律所工作了。好在父亲第二次脑梗后恢复也还可以，短期内没再复，他得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送父亲去了当地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配备护工，他也多少安心些。

不过施逸能猜到，过不了多久父亲就会偷溜回家，或是偷着喝酒，他也没有办法，他能做到的只是不去责怪医院。

为了事业着想，施逸回到律所就马上接了案子，马不停蹄忙碌起来。八音盒的体积实在不方便随身，如果换双肩包显得又不太专业。他就把八音盒放在办公室，每次回来就主动打开看一看，以免错过音乐响起。

结果那天施逸刚回律所就碰见一个同事，说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音乐声，还以为他忘带手机了。施逸敷衍地开了个玩笑带过，迅回到办公室，拉上百叶窗，打开了八音盒下的抽屉。

他看到了庭芳给他写的全过程，那么惊心动魄。即便他在现场，也做不到更好了。

不对，如果他在现场，很可能不会搅得那么深，施逸的意识里一直有一条铁则，那就是不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就因为庭芳致置生死于度外，才可能做到。

更令施逸感到欣慰的是白灵活了下来，为了验证这一点，施逸去翻看了庭芳的笔记，现这段记录果然更改了。不仅如此，那个警察给他留的联系方式不见了，那张纸还在，上面的字没有了。

施逸知道，白灵没有死，所以警察也不会把她当作已死亡的自杀对象来看，自然不会对他提及。这也证明了，白灵的案子并没有和其他案子合并，林莹的失踪仍旧是个谜，而周在和他妹妹的死也还不清楚。

在笔记上出现了一些庭芳的推论，施逸现庭芳和他怀疑到了一处，就是最初的凶手是在周在身边的人。可施逸同时也知道庭芳一旦这样想，就早晚会去找那三个人，就等同于再度奔向死亡。

只是现在施逸也拿不出站得住脚的结论去说服庭芳放弃这条路，好在还有时间，庭芳也不是即刻就去，即刻就能接触到邵洋。

在那之前，施逸必须找到些什么。

于是施逸开始调查在庭芳的案子里那个幸存者李牧，只是正常的渠道拿不到详细的资料，他必须另辟蹊径。好在做律师久了，有时候想搞到些有力证据，多少也需要隐蔽渠道，他还算有点人脉。

他找到了之前帮他调查过别人身份背景的人，去查李牧的资料，能多详细就多详细，包括现在李牧在做什么，身边有什么人。那个人很专业，收钱办事，不会多问一句。

有人替他查，施逸也好专心工作，天天看守所、检察院、涉案者亲属，几个地方来回跑。医院那边不常联系他，这让他觉得事态还是可控的。

施逸其实想过，有一天父亲走了，他会不会掉眼泪。他想应该不会，他已经忘记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知道妹妹死讯的时候。

他一直觉得情感并不重要，因为情感改变不了结局，他将纠结于情感的时间付诸于现实，就会收获更多。

现在施逸也还是这样想，所以理性层面他理解之前的自己不愿意掺和进这种涉及生死的事。说句最实在的，就是他觉得哪怕真的有凶手，他妹妹也活不过来。

到底是什么让如今的他改变了主意，施逸也说不好，也许是因为无法面对庭芳笔记里对他的描述，也有可能是时间的魔法。虽然他是第一次经历，虽然过去那些轮回看起来与他没关系，可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他，那些细小的潜移默化的改变，难说不是对他这个人的重新修订。

不过这样想想施逸又觉得自己好笑，他也开始信魔法这种东西了。

就在他手里的案子差不多快尘埃落定时，医院来了电话，说他爸自己溜出医院了。施逸就知道会有这天，也没特别惊讶。他给爸爸打了电话，对面接了，含含糊糊只能听个大概，反正就是在医院待不住了。施逸知道他回家就会喝酒，而且是大喝。

施逸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他把案子收了底，才利用休息时间又回去了一趟。施逸一进门就抓了个现形，爸爸哆哆嗦嗦正往自己杯里倒酒呢。他一声不响走过去，一把夺过酒瓶子就砸碎在地上。

“你干啥！”爸爸含糊地朝他吼着。

“救你命。”

施逸淡淡地回答，拿扫帚簸箕收了酒瓶碎片。

“你就会把我扔在医院，医院那是人待的地方吗，那是监狱！”爸爸嘟嘟囔囔说了一串，口水乱喷。施逸头都没抬，出去倒垃圾。

等他转身回屋，刚好听到一句：“养儿有啥用，要是妮子还活着，肯定会照应我的。”

那一瞬间，施逸被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出的卑劣的气味冲得脑袋疼。妹妹走了十几年了，这个当爹的从未主动提起，连忌日都不记得。如今老了，病了，想起来女儿留着养老也不错。

“呵……”施逸气得笑出了声，他之前内心还因为苍老升起过一丝怜悯，如今全都熄灭了。

施逸直接提起自己没来得及放回屋里的包，转身就出了门，根本没听背后爸爸在说什么。

他找了家旅馆住下，想着明天办完事就走，不再回家。他给医院打了电话，让医院的人过来接一趟他爸，如果他爸不愿意走，就不强求。

施逸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老头子，他主要是想去看看白灵和她外婆，虽然他不确定她们现在在哪儿。

第二天一早施逸又去了白灵家，就是之前他见白灵外婆的地方，房子还在，一点都没变。可此时他却没有理由走进去了，因为历史已经改变，白灵的外婆不会记得他来过。

他买了份早点，就坐在不远处的道边吃，想着等上一会儿，看看会不会出来人。

早点快吃完的时候，施逸看见了白灵的外婆提着个菜篮子走了出来。老人的状态比他之前见到要好得多，腰杆都直了，看来还能自己去买菜。

施逸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见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和白灵外婆打招呼，好像也奇怪她怎么出来买菜。

“我家姑娘周天回来，我去买点肉。”老太太笑着说。

施逸停住了脚步，目送老人走远。他知道白灵好好活着，大概在外地工作。他知道他和庭芳真的救下了一条命，他知道至少有人因为他获得了幸福。

这一刻施逸悲喜交加，眼前竟有些朦胧。他被自己内心翻涌的情感震惊，他察觉到自己真的变了。

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就会受伤。施逸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只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也不想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