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很少去称赞别人,因为在他的褒义词体系里,只有三种可能:羡慕,共情,阴阳怪气。他每一次自内心的赞美要么就是让人觉得非常打动人心,要么就会被不了解的人感觉到是在被说反话,这件事韩钰自认倒霉,他太过擅长装无辜了,因此很少有人愿意从他的眼睛里那条默默流淌的河之间去看是否有几分真诚。
就像是现在,韩钰并没有称赞,但他仍然清楚自己内心对凯文有着自内心的赞美。
今天凯文的乔装打扮并不浮夸,为了拍古风剧而留下来的长在此刻就披散在他的身后,他戴了一顶奶蓝色的棒球帽,和一件浅蓝色的短款牛仔外套,头就藏在他的外套里面,脸上还戴着一只黑色的口罩,但是并没有墨镜。
即便如此,站在凯文身边的韩钰也从未将往日里在荧幕上贩卖微笑的凯文和此刻的凯文做一点对比,因为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像是你有十多年都没有联系的一个毛头小子,再见面时已经成了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你多半会对自己的成长进度产生怀疑。
韩钰带着自己的工作证,在机场前台向服务人员询问着调查“人鱼之棺”需要走什么流程。凯文就离得远远的,他对韩钰说过了,自己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毕竟陆逸这个亲儿子都没有机会看一眼,他身为一个局外人,应该懂得什么是礼貌。
韩钰知道这个请求的时候,是很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的欣赏或赞美的,但他还是收了回去,因为赞美对方成长的话,说出来就像是在嘲讽对方还是小孩子一样。他只能一边打电话请示上级,一边自己单独跟着服务人员去找人走流程了。
留下凯文一个人,在机场里看着停机坪,静静等待着……
成长本身就需要很多勇气和力量,但正因为每个人都在成长,他们就不会详细地比较成长的代价,于是代价小的人便认为代价大的人是矫情,代价大的人抱团取暖时就会显得那样愚蠢,所以从没有人明白,代价的大小本身也意味着成长的真伪,而代价大的人本身就值得生命中的一切赞美……
正因为,每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并不总是意味着幸福,但一定意味着希望。
夏晴从新生儿科的病房离开,看了一眼手表,拨通了电话:“上官吗?我,夏晴……我刚刚探望过江棉的孩子了,并没有检查出有遗传病或者传染病,是健康的孩子……对,还是要隔离,但是现在没有监护人,还是由我们医院负担费用,我和主任申请了两个慈善基金,还在等审核……你要给钱?这个算了吧,之前江棉的医疗费还没结算完呢,你跟刘沐卿不是还等着买房子吗?前段时间还刚接手了朋友的电竞战队,现在哪里有闲钱?我和秦空再想想办法吧,有情况或者需要帮助的话会联系你的……对,肯定是不能曝光的,会对江棉的状态有所影响的……嗯,你们还是管好江棉的医疗费用就行了。好,那就先这样,再见。”
说话的时间里,夏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挂断电话后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该去吃午饭了,他叹了声气,抬头看了看头顶。
地下停车场的灯很暗,墙壁和天花板都涂着灰蒙蒙的油漆,像是曾经经历的一场大雨,时不时会有车辆经过,熙熙攘攘的过客,要比那一闪而过的雷电还要令人压抑,一如夏晴现在沉闷的心情。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绝望里找希望,本身就是一件过于勇敢的事情。
“滴——”
身后传来车辆的喇叭声,夏晴以为是自己挡住了别人的路,朝着路边靠了靠,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起呆来,直到另一个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夏晴。”
夏晴抬起头,看着眼前那辆车的。车窗缓缓落下来,露出了正坐在车里的人,在驾驶座上坐着的人,还有副驾驶上坐着那位,都是熟人……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届dms职业联赛,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卯君。”
“我是解说……”
或许在不远的路上还有鲜花和荣誉,但是有些是别人赋予的,有些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联赛正式开始的场比赛有,联盟有二十支战队,积分赛要求每一支战队都要与其他的19支战队进行比赛,每天会设置4支战队的在同一天进行两场比赛,一周下来有十四场,这样的赛程安排下来,大约需要两个就能够结束一个赛季的积分赛了。
第一天的第一组比赛就安排了h市梦幻战队和ts市的冥宴战队,也就是柠荼的来到ts市的客场比赛……
比赛场上的灯光很暗,更多的是照在台中央那片空地上,那里会是今天这场比赛的胜利者们才能站的位置。台下的观众们不算多,却大多举着各自支持的选手或战队的应援灯牌,场上放着激昂热血的音乐,两边的队员们上场,一边是主场作战的冥宴战队,一边是客场作战的梦幻战队。
柠荼作为队长当然是在梦幻这边的最前面,当她和一位女队员握手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对方向自己说了一句:“谢谢你的【银色蔷薇】。”
听完了这句话之后,柠荼抬起头来再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对方也毫不露怯,睁大了眼睛和她对视着。冥宴的闻礼和颜琞君都和柠荼很熟,但颜琞君和没有闻礼那样会和人客气的家伙,柠荼在五年前经过ts市的时候颜琞君帮助过她,后来知道柠荼玩网游,他带着自己和队长林翊坤研究的自制武器去请教柠荼,【银色蔷薇】就是最后完成的作品,一部手枪。
“你就是颜琞君和我吹了很久的那位神枪手吗?”柠荼和对方握了握手,问道。
“是的,我叫邱予和,神枪手,【死亡之音】。”邱予和是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个姑娘握手之后就停了下来,面对着面低声交谈起来。
“【银色蔷薇】是颜琞君的东西,你应该谢谢他。”柠荼笑着朝颜琞君的方向偏了偏脑袋,而后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说道,“也让我见识见识【银色蔷薇】真正的实力吧。”
“当然。”
通往胜利的道路总是越来越窄的,于是不愿轻言放弃的人们总是要拿起一些他们注定放不下的东西来为自己参与博弈增加一些无法回头的理由。
宁雍隔着墨镜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坐在车后座的夏晴,开口说道:“还去那家酒馆?”
“啧,没变装。”夏晴皱了皱眉头说道。
宁雍副驾驶前面的储物夹层就找了一副墨镜拿出来,朝着后座递过去,淡淡道:“呐,借你副墨镜。”
“谢谢,你们不会是公车私用吧?”夏晴接过了宁雍递来的墨镜之后戴上,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诶诶诶,说什么呢?这可叫公车公用啊。”宁雍摇了摇头回答着。
“怎么,有什么精神疾病类案件又出现了?”夏晴明白了这句话之中的含义,沟通起来当然没有什么障碍。
宁雍和凌爵都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各自沉默不语,凌爵开着车目视前方,宁雍侧过头去看向了外面的倒车镜,只剩下夏晴无奈地对倒车镜里的自己笑了笑,带上了墨镜。
从去年秋季到现在的夏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哪怕是在休年假的时候,夏晴也没有一刻为自己而停下来休息,始终都是在医院和住处来回活动,唯一的在酒馆的休息时间也因为一些特殊的角色而取消了。
夏晴当然记得上上次去酒馆被柠荼远远一看就被认出来的事情,但他至今都不太想要承认自己变装的失败。
今天的他在祈祷着不要再在酒馆里遇到这位“朋友”,毕竟这次的话题是不应该被她知道的。当然了,像夏晴这样多年以前早就“不怕死”的朋友,正式凌爵、宁雍这一类人所最需要的。
只是最近夏晴感觉不一样了,他似乎渐渐开始畏惧一些东西了,他像是刚刚学会了一些事物一样,不善于面对的事情便还是用之前的方法去处理,于是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正如现在不断奔走劳累的他一样,他闭上眼睛对着前座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到了叫我,我眯一会儿。”
有些人心里有责任,也有共情,但始终都找不到名为爱的答案,于是他们在无数的剧本之中翻阅着,自以为读书和演戏能够代入到别人的爱里,却连别人的爱都不知道。
范霜璃走进了旅馆,摘掉自己头顶上的斗笠,朝着前台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于是他顺势在大厅的沙上坐了下来。
店员上前来告诉他房间已经满了,范霜璃摇摇头回答自己只是在这里等人,他还顺便要了两杯热茶来。
杜宇环顾着四周,他朝着范霜璃的位置靠近了一些去,问道:“范先生,您怎么知道星宫的人住在这里的?”
范霜璃抬眼看了看杜宇,笑而不语。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琉月和羽皓已经从回来了,他们都带着各自的书,径直朝着前台走去,在柜台前上交了那些用符纸储存的影像碎片。
杜宇并不认识两个人,但两人提交任务的样子让他知道了,这间旅馆并不是普通的驻点,而是提交任务的点位。范霜璃并不知道星宫的人在哪里住着,也就是说……星宫里并没有他的朋友,至少没有人知道他会来到这里寻找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