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道,她没有真正认识过陆尽燃。
盛檀手撑着头,渐渐又捂住耳朵,车开出南湖湾了,那个追不上来的人早就消失,她却还能听见他叫她,咽过她无数水的那道嗓子被碎石头磨着,暗哑得听不下去。
车开到盛檀住的那套房子,她头重脚轻上楼,进门首先去了陆尽燃睡过的小书房,把明面上能看见的他个人物品全收拾到一起。
盛檀拉过他放在墙边的行李箱,准备把东西一股脑都塞进去,但箱子里有一个惹眼的盒子,在她暴力动作下翻转松动,盒盖掉了下来。
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物件也暴露出来。
盛檀愣愣盯着。
都是什么古怪的废品……用完的笔,空药瓶,认真包裹着的瓷杯子碎片,缠好的一束头发,女生用的普通黑色发夹,年头久远,已经掉了漆,还有一个拆开的醒酒汤包装袋。
这只是上层,下面还有更多。
盛檀脱力地蹲坐在地上,眼睛凝着这些被精心收集的“垃圾”,难以言喻的恐慌掐住喉管。
她就算不认识别的,那个早年送给陆尽燃的杯子,她还记得图案,给他煮醒酒汤是两个月前的事,她也没忘!
一个个早该被扔掉的岁月残骸都成了刀尖,挖开她深埋的记忆,牵扯出它们相关的来历和细节。
盛檀呆呆靠着床,太阳穴里又酸又涩地剜着,数不清的碎片挤在
()脑子里,从前不曾深想过的画面,一帧一帧全部翻出来重演,少年隐忍目光涂上浓墨重彩的爱意,让她慌神。
她突然手忙脚乱把这些都塞回去,连同收拾好的东西全装进箱子,匆匆推到玄关,像躲着什么洪水猛兽,快步往自己房间里走。
盛檀走到门前,刚要迈进去,外面的进户门被敲响,手掌拍在门面,发出闷声。
陆尽燃的嗓音极度失真:“盛檀。”
他知道她在哪,追过来了。
盛檀并不意外,她攥着门把,手腕微微发抖,咬着牙关。
外面的人明白不会有人回应他,他拿出钥匙,几次才勉强对准锁孔,拧动时手指不听使唤,颤得几乎打不开。
两道视线终于在客厅里相撞。
陆尽燃站在玄关,看到自己被丢出来的行李箱,盛檀停在卧室门前,扭头漠然地跟他对视。
仿佛两个月的亲密无间不曾发生,她掏出所有冰冷尖锐的扔给他,把彼此间相连的神经血管全都斩断。
盛檀冷声说:“把你的东西带走,钥匙留下,明天我会换锁,别再来了,等《独白》上映之后,照常按合同约定的给你分账,你不用找我,我助理会跟你联系。”
她说完马上打开房门。
陆尽燃没有声息,只是朝她走。
盛檀全身发凉,紧几步撞进自己卧室,立即要关上门,陆尽燃跑向她,刚刚大面积纹身后的腿早已达到极限了,他撞到沙发上摔倒,闷哼声撕扯着肺腑。
盛檀不闻不问,就当没看见,趁着这几秒钟锁上卧室门,把他隔到外面,在漆黑房间里闭眼咬住手指。
陆尽燃起身,有些跌撞地扑到她房门外,弄出“咚”的闷声,敲击盛檀心口。
他哑得太过了,难以成句:“我的确不是蒋曼的儿子,可我不是要算计你耍你,盛檀,我想你,我知道就这样回来找你,你不会让我靠近,我为了——”
“别说了!”两个人相隔一道紧闭的门,盛檀突然狠声打断,不让他继续说,“为了什么重要吗?!陆尽燃,你很会装,很会演,是我没看透,低估你了,什么纯情不开窍,没经验,都是假的,对吧?这么长时间,你看着我撩你,勾引你,看我主动对你犯贱,是不是很过瘾?!”
这句话太伤太重了。
盛檀心知肚明,说出来的时候她没站直,靠着门难捱地俯了俯身。
她失笑:“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我不也一样,把你当工具,你对我有用,我就没底线没矜持,什么都可以干,要不是我居心叵测,你就算放了饵又有什么用?”
陆尽燃血液干涸的拳头砸上她的门:“够了!别说这种话!我骗你是因为我想要!”
“想要什么,要我?”盛檀放慢语速,说出给他行刑的话,“你喜欢我啊?很早以前就开始了?顶替身份,花心思设这个局,是为了追我吗?”
整个房子轰然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