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无稽崖,女娲炼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单单剩了一块,那一僧一道走来正好坐在石边闲谈,说荒唐,实则世间比这个荒唐的事多了。
就说女娲补天才多了一块石头,天赋异禀而无用武之地的人物不知有多少。杜甫就曾经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自嗟自叹之音古今同调,只有石兄遇到了一僧一道。人世间的荣耀繁华实在诱人,连石头听了都动心,求僧道携带到富贵场温柔乡里受享几年。
作者前面说过,以往赖天恩祖德曾锦衣纨绔,如果不是家庭变故,可能终其一生都是宝玉,而不只是在红尘中滚过一遭满身都是故事的石头。石头是作者自喻。
僧道听了石头的请求,一起憨笑。这笑意味深长,既是笑石头盲目羡慕荣华富贵,又笑石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红尘中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侍;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生悲,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警世之词惊不醒芸芸众生,也劝不了凡心已炽的石头。
僧道对石头的评价很有意思:若说你性灵,却又如此质蠢,并无奇贵之处,只好踮脚而已。人多数都如此,半神半兽,一脚羽化登仙,一脚泥足深陷。
空空道人看了石头上的文字,给出了符合世俗标准的评价,是作者借此问,为的是说说这本书的特色,跟现在网络宣传自问自答一样。
空空道人说你这个东西第一没年代不方便对号入座,第二写的就几个女子,也没啥教育意义,我就是抄走了,恐怕世人不爱看得扑街呢!石头笑到:“我师何太痴也!”你怎么这么傻呢?没年代编一个不就完了。“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书者甚少,爱适趣闲文者特多。”我这本书消愁破闷、喷饭供酒正好。“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哪有时间看正经书?呵呵。
空空道人于是进入审核程序,看看书中有没有乱骂,有没有伦常所关之处犯忌讳的地方,大旨谈情,还不淫邀艳约,这个词比现在常用的约*何其优雅。判定这本书毫不干涉时事,于是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
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并题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痴的除了作者还有古今中外的读者,至于其中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