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被叫醒的时候,仿佛在梦中浸泡得太久,跟现实时间脱了节,怔怔地看着霍以辞。
对上霍以辞温煦的笑眼时,他把涌到唇边马上脱口而出的那句“闻泽”咽了回去。
“如果导航没有错的话,我们到了。”霍以辞道。
奚迟回过神来,推开车门下去,头顶上已经是漫天繁星。
他把身上披的绒毯取下来,递还给霍闻泽,脸上有点挂不住“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霍以辞目光划过他睡着时侧脸上压出的一片红印子,眼中更添了一分温柔,接过毯子叠起来。
“没事,你能睡着,我反而觉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奚迟还是不太好意思,他平时明明不会这样松懈的,背上包道“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他们走的乡间小道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前行,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在夜晚里十分寂静,只有偶尔的一两声虫鸣,顺着青草味的空气传过来。
霍以辞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星空了,上一次还是去甘孜采风的时候,你一定有个很美好的童年。”
奚迟跟着看向上方,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星星一颗接一颗冒出来,洒满了夜幕,依稀可见银河的轨迹。
“嗯,那你呢”他问道。
静默了片刻,霍以辞开口道“如果我说,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是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你会不会觉得很不正常”
奚迟脚步顿了下,鞋尖擦过路面上的小石子出沙沙的声响。
“为什么”
“因为我生过一场病,具体的印象也模糊了,只记得里面是纯白的,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偶尔会有几个人进来给我做检查和治疗。”
奚迟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指,看来霍闻泽的人格分裂是从小就被现的,并且接受过治疗。这个过程对小孩子来说一定很痛苦,他曾看到过父亲的录像资料。
他又问道“你的父母也不在吗”
“他们那时候都太忙了。”霍以辞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风轻云淡,听不出一丝抱怨的意味。
奚迟胸口有些闷“你会孤独么”
“不会。”霍以辞笑着摇头,“无聊的时候就画画,我弟弟还会偷偷溜进来看我,我们甚至策划跑出去过。”
弟弟奚迟心生疑惑,他可从未听霍闻泽提起过有什么兄弟姐妹。
霍以辞看他稍显凝重的表情,抱歉道“在这么美好的夜晚不该跟你说这些。”
“不,是我想知道的。”
奚迟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更加清冷通透,糅合着微凉的风,让霍以辞的唇角重新舒展开来。
这实在是个过于美好的夜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奚迟老家的院子,木门被推开出长长的一声响,院里因为他定期打理很整齐,石子小路两边有两块被篱笆围着的荒土。
“我奶奶还在的时候,也很喜欢花。”奚迟看见他打量的目光,说道,“她是这一片花养得最好的老太太,这两边当年都是很漂亮的小花园,别家小孩总爱路过扯几枝,她就气得拿着花铲子追。”
他回想起来,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可惜她走后,没人会养,就荒废了。”
霍以辞四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收拾了一下就去休息了,夜里躺在床上,霍以辞因为开车时喝下的两罐咖啡暂时没什么困意,索性起来从带的包里拿了张白纸和铅笔,望着窗外院子里荒地的布局,然后低头“沙沙”地画了起来。
画了好几张后,他终于看着跃然于纸上的小花园构图,满意地弯了弯唇,把图纸仔细地收了起来。
第二天,他们迎着晨雾一大早上了山,快到他爷爷奶奶的墓前时,霍以辞没有再跟他一起过去,在不远处站着等他。
奚迟把两束花分别放在并排而立的两座墓碑之前,上面两位老人慈祥地笑着。
他的父亲结婚很晚,奚迟出生时两个老人都六十多岁了,但他父母因为工作繁忙无暇照顾年幼的他时,他们还是主动揽下了这项重任。
明明是没什么文化的老头老太太,却会在别的小朋友疯跑疯玩时,教育他多读书好好学习。他记忆里儿时的傍晚,总有风裹着饭菜的香味飘进窗户,掀起面前洁白的书页,楼下院子里爷爷奶奶躺在摇椅上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