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操作了会儿,才觉得合适了。
周瑾行也来看把戏。
弓弦发出“嗡嗡”的震颤声,铺在门板上的棉絮被震动到处飞,肉眼可见的蓬松起来。
弹制蓬松的棉花成为皮棉,可作纺纱。
温颜抓了一捧,捏起来的手感软软的,颜色洁白,很讨人喜欢。
人们啧啧称奇,觉得像羊绒似的,填充到衣裳里肯定暖和。
温颜差人拿筷子把皮棉搓成条状,妇人们找来手摇纺车,尝试纺纱。
刚开始不太习惯,后来多试几回,纺出来的纱线便均匀细致起来,并且非常扎实。
周瑾行把纱线拿到手里看了看,觉得粗了些,还可以更细,这样织出来的布才更柔软。
今年朝中的京官们算是走了运,庄子里制作好的皮棉被运送至尚衣局填充做袄子。
颜色差一些的棉花则分给庄子里的奴仆,供他们自己做袄子御寒。
前来帮衬采摘的村民也分得一些,他们知晓白叠子昂贵,宁愿讨要一些做过冬的衣裳也比拿工钱强。
温颜在庄子里待了近半月才回宫,周瑾行则提前几日回去了。
她带了棉布棉袄和一床棉被回去给政事堂那帮老头看。
这回那帮老头儿并无异议,是认可白叠子作用的。
如果在西域那边能大量种植,不失为一件民生益事。
推广白叠子种植的提案得到一致认可。
温宗荣回去同柳氏提起这茬儿,称赞道:“咱们三娘到底有眼光,把御花园里的白叠子
()种到庄稼地里,日后老百姓过冬就容易多了。”
柳氏好奇道:“老百姓愿意种?”
温宗荣捋胡子,“眼下粮食为重,自然不愿意。
“不过西域不像中原人烟稠密,且白叠子喜日照,最适宜种植,朝廷应会在那边尝试推广。”
柳氏道:“这倒是功德一件,倘若物美价廉,定受人喜欢。”
似想起了什么,柳氏又问起允州那边的税改。
温宗荣道:“二郎说进展得还算顺遂,有了通州的例子,官绅们都不敢生事,说到底,谁都不想砸前程和饭碗。”
柳氏:“如此说来,当初圣上执意推行税改新政,倒是有成算的。”
温宗荣点头,“当今圣上确实有魄力,我最初不支持税改,现在仔细想想,若能顺利推行,也的确是利国利民之策。”
二人就温宣民的差事议了一番,都替他捏了把汗,幸而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利度过了阻碍。
一旦税改全面推进,日后他的前程自不消说。
朝廷确定要推广种植白叠子后,章青佑成功翻身,被任命为司农寺少卿,官衔从四品上,派往西域推广种植白叠子。
想他这一生起起伏伏,从获罪受腐刑后在宫里蹉跎到六十多岁,不曾想竟还有翻身的一天。
章青佑内心感慨不已。
人这一辈子真的说不准,没有到盖棺的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他能走多远,飞多高。
朝廷很重视这项差事,司农寺以章青佑为主心骨,派了一个五人团协助前往西域推进种植。
入冬的时候章青佑一行人动身前往西域,临行前的一天他特地进宫同温颜道别。
六十多岁的老儿穿着绯色官袍,黝黑干瘦的脸上写满了重生的希望。
他的眼里含着光。
那种蓬勃向上的能量让人心生敬佩,因为代表着对命运的不屈服。
温颜心中也颇有感触。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儿三十岁考中进士步入仕途,结果途中仕途夭折受腐刑入宫,熬到六十多岁再次入仕途,若是一般的人,只怕心态早就崩了。
这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去面对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他无疑是个心中有信仰的人。
而那份信仰的力量,就来自于他自己。
他跟窦春生一样都是值得敬佩的职业人。
没有过多的言语,温颜备下一杯饯行酒,祝他前往西域一路顺风。
章青佑双手接过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