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彦将他放下来,问道:“问死河已至,阁下的那位师兄呢?”
问死河左右横亘,穿过了两个郡,作为支流汇入东庭湖。
其中一个郡,便是蓟邵郡。
而问死河的支流,也连通了野渡口。
“呼……”
陈旷望着那波涛滚滚的辽阔河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呼出。
只觉得那满载着寒意雾气的风吹透了他的身体每一处沉疴……灵气开始暴涨,活跃起每一寸血肉窍穴,这具身躯从未如此轻盈。
他回头望了一眼仍在燃烧的皇城,夜色里它就像是燃尽的薪柴,慢慢地熄灭。
旧时代的昏君已经枭。
女人们尚在奔逃,而未来仍不可见。
离开之后……先去看看那十年未见的家吧。
也不远。
他想。
蓟邵郡,他仍记得,那一场可怕的大旱,令家中如何贫苦,以至于不得不将他戳瞎双眼,卖给路过的乐师当徒弟。
此后十年,他出宫采办,无数次可以路过蓟邵郡,却都被他一一推辞。
这是心结。
不是陈旷的,是他的。
赵烈见他久不出声,没了耐心,又上前两步,问道:
“你……阁下的师兄到底何时才来?”
“唉,两位长老别急。”
陈旷叹了口气,看向远处,微笑道:“瞧。”
“接我的好‘师兄’,这不就来了么?”
陈旷说罢,两人下意识朝那河面看去。
然而,河面上空无一物,唯有那一盏灯,在波涛里摇摇晃晃。
“噗通。”
卫彦愕然回头,却见陈旷如离弦之箭,入海之龙,猛地蹿进了河中。
淹没在了波涛里面。
“你!!!”
赵烈和卫彦一同反应了过来,同时出手,一刀一剑,杀意纵横。
“轰隆!”
整条河都被劈开了,两岸惊涛。
“哗啦!”
滚滚的浪潮炸开,冲天而起。
陈旷的身影一半在水里,被劈开了,被那气急败坏的刀光剑影揉得稀烂。
但下一秒,他又重回原样。
剧痛也只存在了一瞬间。
一口气骗了两个抱月境的长老。
这实在令人痛快,于是他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陈旷晃了晃脑袋,往后一摸,竟摸到了一块甲板,眼前湿漉漉地滴着水,是一盏亮堂堂的灯。
“呸!呸!”
陈旷吐了两口呛进喉咙的水,定睛一看。
灯旁边,似站着一个蓑衣渔翁。
蓑衣底下,是片片鱼鳞。
“我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黏糊糊的声音响起,那斗笠下面,转出了一只白的巨大的鱼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