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苑唉聲嘆氣:「從前倒也沒見他纏上哪家的姑娘,不過他這個人,心思怪得很,又不在科考上努力,只愛遊山玩水,活著也沒個奔頭。這都快二十六了,京中閨秀們卻沒一個敢同他議親。妹妹,你可萬萬不能掉進他那個浪蕩子的火坑裡!」
方如逸聽得面色發燙,仿佛早已被那把火燒上了身,低著頭胡亂應了兩句,不多時便帶著余照離開王家。
回到家中,她把得來的房契仔細收好,預備著等身子將養好了,再避開人,暗中摸過去瞧瞧。
余照卻有些欲言又止。
「照兒,想說什麼就說,別存在心裡。」方如逸道。
「姑娘這步棋走得好驚險,又是受傷,又是出錢的。木工坊才盈利半年多,今日為了買那些鋪子,這帳面上的錢都要支幹淨了,奴婢瞧著心疼!」
方如逸拿起剪子,仔仔細細地修著那盆天目松:「好在是有驚無險,曾得功的私產雖說並沒有盡數拿出,但那私鐵坊倒是被我們捏在了手裡。
我總覺得,何家發家太快,到京都不過兩三年光景,居然能開出幾十間鋪子,又是鐵冶絲織,又是飾藥材,何齡到底哪來這麼多本錢?得仔仔細細查一查才好。」
余照端來一碗水,給那天目松的根須處灑上些許:「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扳倒何家……對了姑娘,顧娘子明明是江國舅的表侄女,為何言語間這般不向著他?還把江國舅說得那般不好……
奴婢覺得,江國舅有情有義。雖說從前他瞞了姑娘自己的身份,可算到底,他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姑娘的事,反倒處處救我們,幫我們。
姑娘,你可千萬別把顧娘子的話當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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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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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逸修剪殘葉的手頓了頓,許久才喃喃道:
「人人都道他是個浪蕩子,人人都避他不及,可從來沒有人真心問過他,為何如此行事。更沒有人知道,他內里存了一副俠義心腸。」
余照忙放下碗,急切道:「原來姑娘心裡是這麼看江國舅的,可你前幾回見他的時候,為何不說呢?奴婢還以為你們兩個生分了,傷心了好久呢!」
「心裡覺得他好,不代表不會生分。」
余照不解:「姑娘心裡覺得江國舅是個大好人,面上自然會親近些,為何反倒生分了呢?」
方如逸放下剪子,回身落座:「他並非那等狂肆無度的紈絝,又幾番救我於水火,我心裡自然念著他的好。可他畢竟是皇親,父親又是輔,兩重身份壓下來……」
她微微嘆氣:「國朝重文輕武,爹爹做到了三品的大將軍,在朝中尚且比不過那些五六品的文官,何況我一個被家中除了名的女子?
身份有別倒也罷了,更讓我焦心的,是我在他面前,怎麼也藏不住話。若沒有山南那段經歷,我定能循規蹈矩,在他面前不說半句真心實意的話。
可偏偏我們是以真心相交相識的。那日我帶著徐哥哥去登江家的門,本是存了暗中利用江國舅的心思,但後來我又忍不住同他說了實話,惹得他非說什麼讓我一定要利用他。
再加上他行起事來,從不按常理,遇上這樣的人,我便是有八九分的玲瓏心,面上也裝不住,少不得要露出真心真情。」
方如逸的目光落在天目松上:「可你知道,在扳倒何家之前,我必須讓自己同京中貴眷一樣,就算再不喜歡脂粉金銀,也得日日裝扮上。
若我真和江國舅走得太近,只怕我早晚撐不住這副假作的面孔,又何談與何家斗呢?」
余照聽得心中難受。
一年多的朝夕相處,她對自家這位姑娘的脾性也算了解。
方如逸不愛粉飾,也不喜沉甸甸的釵環,雖說長了一副嬌俏可欺的模樣,可內里卻是堅韌,硬生生束縛住灑脫的脾性,只知步步為營,處處小心。
此次把曾得功的外室捅出來,若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了一番,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在背後攪弄風雲,又安然抽身的那雙手,竟是方如逸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連她都覺得震驚,更別說旁人了。
但她知道,自家姑娘並非毫無弱點,一旦遇上江與辰的事,姑娘就會方寸大亂,臉上失了合矩的笑,心裡沒了小心經營的分寸,若是兩人一言不合,更少不得要大吵一架。
無法冷靜,又如何處處謀算?
余照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只覺得自己笨嘴拙舌,連一句安慰姑娘的話,都說不出來。
……
「如逸她真這麼說的?」
見江與辰滿臉不信的模樣,魏臨翻了個白眼,甩手準備離開。
「去哪!」江與辰一把扯住他。「你把如逸白天說的話,再仔細跟我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能漏!」
魏臨無奈:「公子,這番話,我是從照兒那裡聽來的,本就不是原話了,就算你鑽到字縫裡去也沒用啊!」
江與辰仰頭長嘆,身子靠在椅背上,兩條腿悵然若失地搭在桌案上:「你說如逸她,她想這麼多何必呢……」
「公子,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奉著浪蕩的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魏臨跳上桌案的另一頭,閒閒坐著。「方姑娘當初剛進京時,也跟你一樣隨心自在地活。可後來呢?滿京都的貴眷都在笑她窮酸,難道她像你一樣,不要臉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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