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是個沒腦子的,被她三兩句一說,覺得甚是在理,神色也急切了:「誰說不是呢!我家如今住著一重進出的院子,二弟家不過三口人,加上爹娘也只五個,居然住著三重進出的大宅子。他怎就不知幫襯幫襯自家人?」
王梨花陪著嘆氣幾聲:「我記得公公婆婆手裡也是有一間鋪面的,可這麼些年了,卻沒見他們把錢拿出來,莫不是全給了二哥二嫂了吧?」
張碧心裡一急,猛地站起來,聲音也顫抖了:「二弟他自己就有兩間鋪面,還是在南市街那個極佳的地段,每日金錠銀錠的,憑什麼把爹娘的鋪子錢也搜颳走?他只生了一個女兒,哪裡要這許多銀錢用度!」
「就是就是!」王梨花心中大喜。「我們一直擔著心,就怕公公婆婆把傍身錢都給了二哥一家。可我們臉面薄,不好直接去問。其實說到底,二哥那份家私,早晚得歸張家人所有,斷沒叫大侄女帶去夫家的份。
大姐姐是張家的女兒,又生了兩個兒子,將來給二哥二嫂養老送終,我家傲兒自然得盡心,可大姐姐的兒子們就不出力了麼?依我看吶,這家私,早晚也有大姐姐一份。」
張碧被她說得動了心。
自家夫君一上賭桌就不管不顧了,非要輸個底朝天才肯家去。
本來她握著田莊的租子錢,也算能順順噹噹地過日子,可賭債是個不見底的大洞,再多的利錢也填不滿。
兩個兒子性子又軟,腦子也不好使,成天只知在家中窩著,沒個半點出息,更尋不見一個正經營生。
爹娘年紀大了,有兒女照顧著,平日裡也用不了幾個錢。他們手裡的鋪子銀,本就應該早早分了,給兒女們補貼用度。
若是只讓二弟一家占盡好處,她這個做大姑姐的豈能罷休!
張碧腦中一陣翻江倒海,越發覺得自己嫁出去的這些年,實在吃虧得不行。
就在這時,王梨花的侍女回到前廳,手上捧著只木盒子,裡面是田莊的租子錢,張碧趕緊拿過來,緊緊抱在懷裡,心不在焉地道了句謝,很快告辭離開。
見她出了府,一直沒說話的張焦沖王梨花歪了歪嘴角,開口道:「夫人還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這才三兩句話的功夫,我這大姐姐就坐不住了。這會多半是往二哥家去了。」
王梨花滿臉得意:「要是我沒點功夫手段,怎麼能鎮得住你那一門子的窮親戚?不是這個缺食少穿,就是那個上門打秋風,我日日頭疼得很。」
夫妻倆拉拉雜雜地說了許久,張焦甩下一句「等將來二哥和爹娘的家私拿到手就好了」,起身出了前廳。
此時的張碧,正在二弟張烈的府門前下車。
張烈的府邸雖說寬敞,廂房屋子也多,可他平日裡並無營生,一家五口都指著兩間鋪子過活,連一個守門小廝也請不起,聽見有人叫門,他便親自來開。
「大姐姐?」看見來人是張碧,他很是吃驚。「大姐姐怎麼突然來了?」
「二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不能來見爹娘了?」張碧心裡本就存了些惱怒,話一出口便不大客氣。
張烈忙請她進來,關上大門。門頭上的積雪落在他肩膀上,寒意往脖頸里鑽,他趕緊用手拍掉落雪,攏了攏身上那件半舊不的短褂。
張碧掃他一眼,見他穿得甚是單薄,反倒生出氣惱,暗罵了句「明明手上多得是金錠子,還故意做出這等窮酸樣」。
「大姐姐今日來得晚,要不要在我家用了飯再回去?」
她隨意擺了擺手,沒說吃也沒說不吃,只快步往內院去。張烈以為她是有急事要找爹娘商議,想著自己是個笨嘴拙舌的,也不好跟了去,便撿起耍了一半的刀,仍舊在前院練著。
進了內院,張碧熟門熟路地走到爹娘住的西廂房外,敲了兩下門,沒等人來開,便逕自推開。
張武和馬氏夫婦倆正披著棉被,坐在屋子裡,見房門突然開了,還以為是陶蓮來了,馬氏張口就罵:「大冬天的把門打開做什麼!是要凍死我們老兩口麼……蓮兒?」
看清楚來人,馬氏愣了愣:「你怎麼來了?」
她這女兒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心撲在給夫君填窟窿上,要不是趕上逢年過節的,是幾月也見不著一回。
可今日卻突然登門……
馬氏給張武使了個眼色,夫妻倆心裡都有了些數。
看來這回姑爺的賭債,欠得狠了。
「這屋子裡怎麼冷嗖嗖的,娘,你們沒燒炭盆?」
張碧環顧四周,見火盆就在牆角擺著,裡面也有兩塊碳,走過去想生火,馬氏卻一下丟開棉被,奔過來扯住她:
「屋子裡就這兩塊碳,留著等明年二月時用的!要是今日燒了,來年我們老兩口怎麼過!」
張碧驚訝道:「娘,你們手裡不是有鋪子銀麼?怎麼連炭盆也燒不起?就算銀錢不夠,二弟媳難道沒給你們買?」
一聽這話,馬氏忙拉住女兒,兩隻老眼一睜,刷地流下淚來:「你那二弟媳是個吃錢鬼!捏著兩間鋪子的錢,死摳死摳地過日子。大冬天的也只給我們這屋子一點點的炭,我們不省著點用,等到最冷天裡,那不得要凍死了?!」
張碧急忙道:「那你們手裡的鋪子銀呢?怎麼不拿出來用?」
馬氏登時抹起了淚:「天爺啊!我們老兩口掙了大半輩子,只得一間鋪面,那是我們的棺材本,怎麼能動啊!」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