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虚虚地靠在金座宽大的椅背上。
从申少扬走出飞舟的那一刻起,她就以一种莫测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小魔修,直到申少扬在高台上站定,握着空空的宝盒,大声说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在镇冥关里,她就看过申少扬的长相,也见到了他脸上的魔纹,那么申少扬一直戴着面具的理由也就不言自明了。
可现在申少扬又公然说他是有苦衷。
之前她已经看够了他与卫朝荣一点一滴的相似,现在他又有什么花样?"苦衷?"她语气寥寥落落,"你详细说说。"
申少扬早在方才那一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此时被仙君问起来,他也不慌不忙,声音镇定从容,"晚辈无意中得知了一桩惊天秘闻,牵扯到的大人物贵不可言,偏偏此事又太重要,可谓与整个五域息息相关,让晚辈坐立难安,生怕暴露了自己知道这件事,惨遭灭口。"
"为了保住这条小命,晚辈只能以面具遮面,免得被那位大人物认出来,一拖再拖,没成想竟让晚辈侥幸夺得头名。"
曲砚浓没想明白这个小魔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个贵不可言、会关注阆风之会的大人物,一件和整个五域息息相关的秘闻,这是在说她?
“那你现在把这件事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她似笑非笑,"想要保住性命,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
看看这小魔修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申少扬听了她的问题,故作犹疑,在面具的遮拦下,变成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此事至关重要,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存亡,晚辈虽然贪图性命,却也还有一线良知尚存,若不能降至公之于众,则永世难安。"
曲砚浓歪了歪头。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申少扬,可惜面具遮蔽了他的表情,只能望见他看似挺拔从容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藏在衣摆下的手也微微紧握着,显然此时正极度紧张。
这么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真。
“那你就说吧。”她淡淡地抬手。
申少扬还要再进一步。“仙君,晚辈若是说了,未必能保住性命。”他低声说,"求仙君恩赐,给晚辈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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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得还真像有那么回事,连卫朝荣都微怔。
"你有什么事?"他问申少扬。
申少扬板着脸不说话。他可不能松懈,万一和前辈说了真相,直接被曲仙君听见了该怎么办?
曲砚浓垂眸看着这个屡屡让她想起卫朝荣的小修士。“可。”她语气莫测,"你说吧。"
申少扬立刻挺起胸膛,大声说道,"仙君,晚辈检举沧海阁阁主徇私枉法,损公肥私,将镇冥关的镇石换成质地脆弱的效山镇石,从中牟利,以至于镇冥关内部损毁严重,在上一场比试中直接崩裂出缺口,若非仙君在场,险些酿成大祸。"
阆风苑上下,一片死寂,无论修为高低,在场的修士们无不收声,不安地对望着,以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惶然。
只有申少扬昂扬激愤的声音在死寂里掷地有声:“如此利欲熏心的行径,理应获罪受罚,否则如何服众?晚辈愿以这一身安危为赌注,求仙君明察此事。"
他说着,一抬手,蓦然将脸上漆黑的面具揭了开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一掷,将面具当啷地摔在地上。
“面具原本是遮掩面目所用,现在我已经用不上它了。”申少扬高高扬着下巴,傲然说,“倘若戚阁主想要灭口追究,那就来吧。"
日光明灿,将少年这眉清目秀、朝气昂扬的脸映得分明,意气风发,无惧无畏,在那一瞬分外触动人心。
戚长羽就站在曲砚浓的身侧。
听到申少扬的指控,他不由皱了皱眉,掩去眼底的怒意,转头望曲砚浓,"仙君,属下从前虽有私心,却绝没有此人说得那般不堪。况且……"
况且他已经砸锅卖铁地补上了缺口,仙君已经答应过既往不咎了,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更合适的、能挑起大梁的阁主人选。
曲砚浓只是挑眉。
她颇感意外地望着申少扬,余光瞥着戚长羽,笑意拉长了,“是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戚长羽莫名不安。他强作镇定,也挤出一个笑容,面上很从容地说,"仙君说的是,这位阆风使的话,属下也是第
一次听说。"
曲砚浓似
笑非笑。
一两个死寂的呼吸后,忽而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淳于纯站出裁夺官席位,与申少扬遥遥呼应,她看也没看戚长羽一眼,向曲砚浓微微垂下头以示敬意,声音平稳,"仙君,晚辈附议。"
一位元婴修士主动站出来呼应,分量截然不同,阆风苑内骤然浮起一阵嘈杂的议论。
戚长羽的神色蓦然阴沉下来。
他再也维持不住笑容,目光阴翳地望向淳于纯: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淳于纯以为跟着一个刚结丹的小修士瞎胡闹,就能将他拉下马了吗?
真是可笑!
仙君都已经说过不追究了。
又是几个呼吸的死寂。
“仙君,从前沧海阁提出更换镇石的时候,我老胡也在场,当时谁也没想到戚长羽打着从中获利的主意,都觉得这主意可以一试。如今算下来,我竟然也成了帮凶。”胡天蓼瞥了戚长羽一眼,没好气地说,"在下也附议,请仙君明察。"
请仙君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