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位疑似和灵识戒中的前辈大有渊源的曲仙君,申少扬一直是十分好奇的,此时听了曲砚浓的话,惊诧极了,"什么?仙君,有魔修混进阆风之会了?"
不等曲仙君回应,这小修士已经恍然大悟般嚷嚷起来了,"是戚枫对不对!我就说他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毁坏镇石、还那么巧合地在镇冥关弄出裂口呢?原来他是个魔修!"
脸上还挂着魔纹呢,居然敢在她面前装傻,一副浑然不知哪有魔修的样子,这理直气壮地贼喊捉贼,曲仙君都给他说懵了!
曲砚浓不由仔细打量这小修士。
隔着黑漆漆的面具,她看不到申少扬的表情,也懒得再去摘,只是抬手,在他面具上轻轻敲了敲。
“我看到了。”她意味不明地说。
魔纹都印在脸上了,刚才满身都是魔气,还在这嘴硬抵赖?
申少扬是真的茫然。
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脸上长出了诡异的纹路,自从那次摔下悬崖醒来后,这种诡异纹路就一直在他脸上,所以他才特意花重金买了个面具戴上。
参加阆风之会以来,关于他的面具有很多离谱的传闻,但只有申少扬自己知道,他戴面具,主要是嫌丢脸。
这个纹路实在是太丑了,他怎么能顶着这一脸丑纹路见人?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您说这个啊?”他局促地挠了挠头,难为情极了,“是、是有点丑,就因为脸上长了这个东西,我一直不太敢让别人看见我的脸,实在是太丑了,要是被人看到就太丢人了。"
好在,据灵识戒中的那位前辈说,等申少扬结丹后,这个诡异的纹路就会彻底消失,到时就不必戴面具了。
如今申少
扬已经是筑基后期,距离金丹期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光明的未来近在眼前了。
曲砚浓高高挑起眉,打量着申少扬。
她罕见地生出一种疑惑来:是她这些年修身养性、不问世事,让年轻一辈的小修士误以为她脾气很好吗?
明明顶着一脸魔纹却敢坚称自己不是魔修,这个申少扬哪来的胆子?——总不会有人明明身怀魔骨,自己却压根不知道吧?
曲砚浓不说话,只是目光淡淡地打量眼前的小修士。
她气息虚渺,犹如远天长风,仿佛风轻云净,其实给人的压迫感比凶神恶煞更甚,正如这世间最摧折人胆气的从不是显而易见的凶险,而是扑朔迷离的未知。
申少扬并不是真的傻大胆,他对戚枫怨念很深,方才听到曲仙君说魔修,情之所至,想也不想就扣到戚枫头上了。
直到他被曲砚浓这么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后知后觉地紧张,憋住一口气不敢呼吸,慢慢回过味来:方才曲仙君的神态和言语,不像是在告知他比试中有魔修混入,反倒像是……在点他。
可他绝对是个仙修啊!他经络里流转的绝对是灵力,他修练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连自己走了哪条路都分不清吧?
申少扬懵然想着,忽而想起刚才戚枫打入他泥丸宫内的诡异力量,还有他骨髓中冒出的黑色力量……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仙君,戚枫绝对有问题!”申少扬来不及细想,当场告状,“他肯定是个魔修,故意破坏青穹屏障——他还攻击了富泱,说不定他参加阆风之会就是一个阴谋!"
他就说,镇冥关固守千年,在虚空侵蚀下也没事,怎么可能被戚枫这个筑基修士攻击后直接出现裂缝?
曲砚浓发觉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理直气壮。……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种笨蛋,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修士都不知道?
装的吧?
曲砚浓一哂。
“下一场比试,我会来看。”她语气轻淡漠然,“既然来参加了,当然要走完每一场比试,是不是?"
她已经过了因为对某个人好奇而思来想去、反复思量的年岁,也再不会有那样的情致。真与假、装傻与否,拉出来多遛遛就知道了。
申少扬微愕。
"如果我没在下
一场比试里见到你……”曲砚浓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轻轻笑了一下,"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言辞疏淡,可意蕴森然,申少扬凛然生寒,背脊发凉。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天在不冻海上的鲸鲵的感觉,那如出一辙的幽长恐惧,她不需要表露出任何威胁的意思,甚至她此刻根本没这个意思,因为她从来不考虑旁人违背她命令的可能。
她也确实无须做那种无谓的假设。
“我一定会努力的。”申少扬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应诺。
曲砚浓敷衍地点头。她吓唬完小朋友,望向破损坍塌的镇冥关艮宫,神色里掺杂了一股很淡的厌烦与疲倦。
真烦,她想。
似乎从来没有人想过,高高在上的曲仙君为什么愿意千年如一日地维护青穹屏障,即使这件事对她来说既不有趣,也不有益。
世人笼统地为她冠上“当世完人”的名号,奉上神坛加冕。
于是她千年如一日地无偿维护青穹屏障也顺理成章:曲仙君是当世完人嘛,当世完人自然是卓尔不群、道德无瑕、心怀天下的,甘愿付出有什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