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流利的英式英語讓瓊斯意外地挑了挑濃濃的眉毛,他掃了眼梁今曦,伸出寬大的手掌跟韓墨驍握完,豎起大拇指道,「原來韓先生是慈善家,我們很樂意聽聽你們教養院的故事。」
像他們這種漂洋過海來中國做生意的洋人,除了喜歡去教堂,還喜歡給各種福利機構捐錢或贊助一些慈善事業,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
瓊斯所在的斯雷格公司是做高端香水和化妝品的,才來不久,這些天忙著找代理商,還沒有深入了解蒲州。
這個年輕人雖不是梁先生的朋友,但他能來給梁先生獻賀禮,或許是因為欣日集團也贊助了那個孤兒院,如果他們也捐上一筆錢,應該能獲得梁先生不少好感。
代理商在好不在多,要是欣日能和他們簽訂獨家代理協議,讓旗下娛樂公司的女明星和月報女郎用他們的產品,再讓他們的經銷商往全國鋪貨,便不愁銷路里。
況且他也需要欣日的幫助才能順利將中國的茶葉、瓷器和絲綢運到歐洲去。
韓墨驍笑道:「不過是沒家的孩子們相互扶持著活下去罷了,我自己也是在逢春院長大的,沒什麼特別的故事。」
「不,」瓊斯一聽,更驚訝了,「您就很特別,改天我要親自登門拜訪,我們斯雷格最近也打算捐助一些福利機構。」
這位院長看上去才二十來歲,長得像個精緻的娃娃,還講一口這麼流利的英語,看上去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也差不離了,竟然是個孤兒?
韓墨驍聞言一喜:「那太好了,我……」
身後的梁今曦突然輕笑了一聲——翻譯盡職盡責,把所有對話都小聲翻譯給他聽了。
兩人離得太近,溫熱的氣息幾乎噴在韓墨驍耳朵上,他好似又被蛇信子舔了一口,頓覺芒刺在背。
梁今曦笑完了,翻譯也沒有再需要翻譯的話,逼仄的電梯裡突然靜了下來,其他人的視線也全部聚焦在他身上,如有實質,尤其是展鵬和女秘書,好像都在等著看好戲。
韓墨驍猛然清醒。
這架電梯裡等級分明,他在什麼位置一目了然,若非被梁今曦強行拉進來,他哪配和歐洲來的大資本家說話?
小丑硬將自己偽裝成體面人,還慈善家,多可笑啊!
不就是他這個成年孤兒靠著典當昔日養父給的那點東西在蒲州苟延殘喘,拉扯著一幫未成年孤兒?
眼下最後一點東西也不剩了,興許過不了多久就得帶隊出去乞討,可他遇著了梁四爺,梁四爺又叫他認識了洋人,洋人上趕著要給他錢,多幸運的事?
可梁四爺似乎看不慣他轉頭就忘了那天在童氏飯店,他奴顏屈膝、跪在床上討好他的事,覺得他把自己包裝成正人君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裝慈善家拉捐助的模樣很可笑。
下降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韓墨驍後悔進了電梯,更後悔一時衝動和瓊斯搭話。
幾個孩子的學費對有錢人來說不過一點點,可哪怕他想要的只有著一點點,也不該不經同意就盯上樑四爺手邊的東西。
梁四爺親口說他們不熟,顯然沒打算給他什麼好處。
可受過的傷好了,吃過的苦頭就被他拋在腦後。即便知道自己不值錢,也老以為人總會有點心,就算不會主動給、也總不會阻撓緊緊擁抱過的那個人自己去討口飯吃。
他總是這樣天真,總去相信不存在的東西,所以越混越差。
梁四爺這麼一尊佛,爬過他龍床的人不知有多少,要個個都像他這麼自以為是,睡過一次就想拿走什麼額外的好處,早不知出了多少亂子。
可傳聞只是說:四爺之所以一直不結婚也沒女人,說不定是喜歡男人。但誰也沒真的見過梁四爺擺在明面上的男寵,不知道具體都有哪些人跟過他。
要麼傳聞是假的,梁四爺對男人不感興;要麼梁四爺管理得當、手段狠辣,把私生活處理得乾乾淨淨,沒有一個男寵敢放肆。
現在韓墨驍已經知道傳聞不假,那就是後者了。
如若踩了雷區,他就是被處理的對象。
瓊斯聽到笑聲,不解地看向梁今曦。
韓墨驍心裡砰砰直跳,乾脆閉上眼等待被踩進泥里。
第6章
梁今曦饒有興致地看著身前人原本白淨的耳朵快變色,直到那一抹粉蔓延到後頸上才漫不經心地開了口:「瓊斯先生有所不知,韓院長是位書法家,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梁某為了得韓先生這幅字,花了大代價。」
韓墨驍倏地睜開眼死死盯著電梯門,花了好大力氣才沒有轉身去瞪他,心中憤憤不平。
代價?什麼代價?
打了幾個電話而已,總不見得那天晚上是梁四爺的第一次,他一幅字竟換了梁四爺的童貞吧?
鬼聽了都不信。
要他寫的還偏偏是《將進酒》,是行書。
若非兩人打小就不認識,自己離開蒲州時梁四爺人在軍隊裡,回來時又更名改姓,重變成了一個螻蟻般的小人物,實在不可能引起梁四爺的注意,他都要懷疑梁今曦知道點什麼,故意的。
瓊斯詫異道:「真的?」
「自然,那字畫應當已經在我辦公室了,下次瓊斯先生可一塊品鑑。」
瓊斯還想問點什麼,一樓到了。
韓墨驍站在最前面,等門一開就抬腿走了出去,回頭朝瓊斯勉強笑了笑,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