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是因为今晚这觉看来是睡不好了。”莫庭晟道:“他们出门之后是往东面走的,差不多该出跟上去了。”
江翊亲昵的动作一顿:“哎——”尾音和眼角都还颇有几分哀怨。
说来,他本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可好事三番五次地被人打断,实在令人气恼。
莫庭晟被他用眼神勾着,心下自然懂他的意思,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笑:“先办正事儿。”
两人迅换了一身行头。
江翊其实早已经安排了人盯着,只是锦衣卫的人相比起寻常的官兵来,警惕性普遍要高一些,他的人也只敢远远跟着,不敢离得近,等他们两人追上来,便功成身退了。
两人一路追到金陵城东门处的一个小街巷里,那里灯火稀松,就只有一个小医馆还满屋亮着灯。
锦衣卫已经把人送进馆中,但显然并没有把这事当成大事,只留了两个人左右分立在医馆门口守门。
二人正睡眼惺忪,听到屋内一声异响,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作势要开门,被同伴一把拦了下来:“哎,先敲门。”
原先要推门的人这才想起先前被交代过,这姚大夫看病从来不准外人在场。
要是贸然闯进去,万一里面那人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算在他们头上——想到这一层,推门的手停了下来,在门上轻轻拍了两下:“大夫,出什么事了?”
里面停顿良久,才传出短促的回音:“没事。”
要说这种情况,难免还是要让人起疑,但守门的两人接连守了好几个晚上的夜,本来就一肚子牢骚,这正主都说没事了,他们也就省得瞎操心,于是两人便一转脚跟,眼一闭,继续站岗。
医馆内。
江翊收回抵在中年男人颈上的短刀,拱了拱手:“失礼了。”
男人:“。。。。。。”听说过先礼后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先兵后礼的。
不过抵在要害上的压迫感消失,男人还是本能松了口气:“。。。。。。两位是来找这人的吗?”
莫庭晟顺着他指的床上那人看了一眼,转回脸:“阁下就是姚大夫吗?”
“在下姚锦华,”在两人脸上打量着,嘴上道:“两位若是来找姚某的,不知可否准我先看看病人的情况?”
江翊觉察到他的视线,生起戒心:“我们一来就威胁大夫,你怎么好像半点不担心我们是坏人?”
姚锦华自若摆弄着工具:“姚某这里没有好人坏人之分,有的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莫庭晟:“大夫这话倒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你要说只有病人和不是病人的区别。”
“公子外行了,”姚锦华一心两用的检查起那人的伤势:“人只要活着,这身上就免不了会有大大小小的毛病,只是病症不明显的,身体可以自愈的便不需要求医,求医的多是自己自愈不了的病症罢了。”
“哦?”江翊笑道:“大夫这语气,倒是和那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有几分相似。”
故弄玄虚。
姚锦华翻到那人肩上已经开始起淤的红痕,顿了顿,视而不见地略过,又在他身上几处要害检查了一番,往那人嘴里塞了颗药丸,并停了下来,对他那些意有所指的不善毫不在意,问道:“此人伤在肺腑,要救他需得费一番功夫,劳驾两位先告诉我,此人若是救活之后,二位是否有意取其性命?”
这话问得未免直接,饶是江翊都顿了顿:“若我们说是,你便不救了吗?”
姚锦华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既然救或不救他都难逃一死,我又为何去浪费这个时间?”
这回江翊和莫庭晟不由同时沉默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夫。
“两位早做决定,此人情况不容乐观,再拖下去只怕回天乏术了。”姚锦华催促道。
虽然事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但变成这种场面就显得实在有些诡异,总觉得说救也不是,说不救也不是。
莫庭晟哑然半天,道:“此人性命于我们倒是无碍,不过我们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他。”
姚锦华颔表示明白,上前抽出一根银针,也没看清到底扎在那人哪里,就见他当即倒抽了一口气,转醒过来。
“问吧。”姚锦华道,说着补充了一句:“最多两句,每句不能过五个字,多了他也没力气答。”
举凡高人都有点怪异的脾气,这点倒也不稀奇,两人很快便适应了,客客气气道了声谢。
可不等莫庭晟问,那人睁开眼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忽然后槽牙一咬,断气了。
看来这人,刚才摔下楼的时候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姚锦华上前看了一眼,“啧”了一声,扯了块白布往人脸上一盖:“都说了不想活的别往我这里送。”
眼看到手的线索又断了。
回想起前面几个锦衣卫的对话,想来这位姚大夫时常接这种“特殊病人”,莫庭晟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大夫可见过这人?”
姚锦华把刚才搬出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收拾回去:“我这破医馆成天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我哪有时间去看每个人的脸,就算见过也认不出来,不过。。。。。。”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莫庭晟:“你若是想知道他是哪家出来的,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