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熹见他执意,便也不再纠结。
一切说定,门外又有人来求见,莫庭晟便要先行回去。
临走前,莫庭熹颇不放心的嘱咐:“江翊既对你有所隐瞒,你日后与他来往,也需得多几分心眼。”
莫庭晟闻言笑笑:“他有所隐瞒,我对他也未尝全然表露身份,不过二哥放心,他这个人,愚弟认为姑且还算可信。”
听他这么说,莫庭熹也不好再说什么,把一旁的蓑衣斗笠递给他,重复了一句“万事小心”。
莫庭晟往外走的时候迎面来了一群人,他们各个紧紧裹在蓑衣之中,看不见底下的穿着,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盖住了大半张脸,加上如注的大雨遮掩,即便是擦肩而过,也看不清长相。
莫庭晟心觉异样,路过之后回头去看,只见那些人到了莫庭熹的房门口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毕恭毕敬的模样。
看样子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暴雨如幕,草木在疾风里东倒西歪,丝毫看不出原本修剪过的姿态。
即使穿了蓑衣斗笠,一路上还尽力压低了斗笠的边沿,身上还是难以避免地湿了大片。
莫庭晟回到客栈便第一时间回了房间换衣服。
隔了一道门,江翊在听到他脚步声的时候便下意识放下了书,可等他走到门口,手搭上房门,却又停住了动作。
他在醉酒状态下的也只是浅眠,隔壁房间如果有动静,没有道理半点感觉都没有,所以那人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定是刻意躲着自己。
“既然是刻意,那就是有心不想让你过问,江翊啊江翊,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江翊喃喃自嘲道。
说罢,搭在门上的手无力垂下,他转过身往窗边走回去,肩膀看起来也比往常垂了几分。
莫庭晟换完了衣服,又擦干头,一身清爽地走到外间想倒杯茶,这才看到桌上摆了一包吃食。
他一一拆开看了,竟都是自己这几天常买的几家摊子的早点。
这几家摊子出摊早,收摊也早,自己难得的几次早起都是为了去吃一吃他们家的早点,还因为这事被江翊嘲笑过。
小面都已经泡涨了,看起来是肯定没法吃了,莫庭晟便把剩下的东西用油纸包好,拿到楼下去交给小二,让他拿到厨房去热过,又加了几样小菜。
想了想,又让小二用酒壶灌了一壶清水。
江翊虽然人坐在窗边,耳朵却一刻不停地关注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听到房门开了又关,他便越焦灼,恨不得现在就跟出去看看那人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可他到底是忍得住。
此生能见他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在他身边待的这些日子也是自己做梦都不敢盼的,若还要再求更多,就实在太过贪心了。
如今他既然对自己有所戒备,或许,不如趁早远离他来得干脆。
江翊端起茶水咽下满口苦涩,吹熄屋内仅有的一盏照明,起身准备离开。
他心有郁郁,神思恍惚,来人又脚步极轻,直到打开了门面对面对上,他还如临梦中。
莫庭晟手里端着重新加工过的早点,往他身后看了看:“怎么大晚上不点灯,江兄这是准备出门吗?”
江翊大梦方醒,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顺着道:“是,有些事要去办。”
莫庭晟“嚯”了一声:“那我今天可真是到哪都不赶巧了,”他举了举手里的托盘,道:“江兄若是不急,不如吃过再走?”
江翊忙往边上退开半步把他让进屋,努力装出如常的样子,装模作样地道:“倒也不是什么急事,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改日再办也成。”
说着伸手接过莫庭晟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点上灯,又回到桌边把东西在桌上一一摆开。
莫庭晟便大咧咧地坐着任他忙活,只是在看到他把那“酒壶”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下,见他收拾好了坐下,便端起杯子满上,递给他:“江兄辛苦了。”
江翊一僵,惊觉来者不善,又想不出原因,心道难不成他只是喜欢看自己出糗?
莫庭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见他透着疑惑,便把杯子往前一送,和他的碰了碰后仰头饮尽,剑眉一挑:“江兄不喝吗?”
被他推到这份上,江翊觉得自己要是此时再开口说不想喝酒,指不定以后就再等不到他主动找自己对饮了,心一横,端起杯子便往嘴里送。
可杯子才递到嘴边,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
是水?
莫庭晟见他喝了,笑道:“怎么?江兄不是喜欢拿酒壶装水喝吗?”
江翊慢慢把杯子放下,方才被他突然的出现打乱的心绪也冷却了下来,看着他,无波无澜。
莫庭晟问心无愧,对他透出的防备也不在意,道:“江兄说得对,这酒壶不一定非得拿来装酒,而同样的,这水进了酒壶,它也依然还是水,江兄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江翊察觉出了他话里有话:“兰兄今日出门,是听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吗?”
莫庭晟轻轻摇头:“江兄既不想说,兰某自不会问,是水是酒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和谁对饮。”
江翊惶惶不安了一天的心被他漫不经心的三言两语给安抚了,额角眉心每一处细微都舒展开去,整个人像被熨平了一般。
窗外的雨停得如同来时一样全无征兆,洗刷了一天的天连星星都是亮白的。
月色悄然从窗户爬进来,罩在窗边那把椅子上,它静静立着,看着屋内两人热络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