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翊拉着他坐到庙门口一个石凳上,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交握着的手。
莫庭晟目光落在那棵香樟蜿蜒的树杈上,庙门口香炉里的残香还在袅袅升起白烟,相互交缠着,纠结不散。
“从小到大我闯了不少祸,好几次都是千钧一。。。。。。”他声音低了下来,近乎自言自语:“要不是二哥,只怕我根本就活不到建安之围那时候。。。。。。”
香樟树常年浓荫如盖,即便如今别的草木大多衰败,它依然茕茕孑立,傲然守护着这座香火并不鼎盛的小庙。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窸窣作响,隐约间令人分不清春冬。
有些心绪藏起来的时候,你便以为它已经消失不见了,可一旦扒出一条裂隙来,可能就会现,原来它还在,消散地也并没有你期待的那么快。
莫庭晟自嘲道:“我时常还是会想,他变成如今这样,是不是真的都是因为。。。。。。”
“阿晟,”江翊语气平稳坚定地打断他:“一个人经历过的事,遇到过的人,生长、生存的环境等等,或许会日积月累地影响着他为人处世的心境和看待事物的角度,而遇事时各种的客观条件又会左右一个人的心境,可这一切,都是间接的原因,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自己最终做出的选择。”
“,所以阿晟,他所做的一切,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怪不得你,也怪不得任何人,但是不论他做了什么,他是你二哥这件事,始终都没有变,这无关你是否原谅他,也无关他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吗?”
莫庭晟安静听着,缓缓转过脸来盯着江翊看了好半天,那目光穿过了面具,毫无遮挡地落到江翊的脸上,带着难以忽视的温度。
江翊见他眼里的阴云已经散去,便大方迎着目光,凑上去用嘴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这么看着我,是又被我迷住了吗?”
莫庭晟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要不是这张脸是我自己亲手捏出来的,我真的要怀疑这张面皮下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高深了不到半刻就打回了原型的江翊对此评价颇为不满,正欲申诉,就被莫庭晟拉着手从凳子上拽起来。
莫庭晟摸出一把铜板,一股脑塞进钱箱,钱币落到箱底“叮铃当啷”响了好一阵。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对着两人行了一个佛礼:“施主,功德无量。”
莫庭晟颇不走心地闭目回了一礼,拉着江翊往庙外走:“走吧,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香樟在风里抖了两下,落下一地黄绿交织的树叶,小沙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念了句佛号,又朝地上看了片刻,转身回去了。
世间往来无非如此,过客匆匆,相伴最终之人,不过一二。
之后的几天,莫庭旭调整金陵的城防及工种防卫,相关各部焦头烂额,对这位凭空插手皇城兵力的莫将军微词日盛,有心之人明面上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配合协作,暗地里成天就想着怎么能抓到这位将军的把柄,把他的趾高气昂踩到脚底下去。
终于,有人现,调整后的宫防有一个明显的防御漏洞——就处在御花园的莲花池处。
多日前在这里扑了个空的侍卫长又想起了那封密信,稍一合计,决定额外抽调人马,在此守株待兔。
他们苦苦蹲守了三日,终于在莫大将军休沐之日的子夜,蹲守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翻墙而入的黑衣人。
那人显然对御花园的环境极为熟悉,落地后便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各种假山怪石之间,借助御花园中已有的各种景观遮掩,轻松到了莲花池。
躲在暗处的众人不约而同紧了紧手中的长刀——这来人若当真是莫将军,凭他们这十来号人,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他们当中不乏年轻一辈,但参军行伍之人谁没听说过莫家的名头,谁一开始的时候不是抱着想要进入莫将军麾下征战沙场的念头?
可奈何他们跟了如今的将领,便只能为军令是从,只不过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在这皇城之中伏击莫将军。。。。。。
众人心中五味交杂。
而那名黑衣人对于暗处的埋伏毫不知情,身形利落地借着各种遮掩,闪身到了那株梅花树后。
众人一瞬都不敢错开目光,生怕他从哪个角落忽然杀出来。
可盯了许久,却不见那身影从梅花树后出来。
吃过一次亏的领队于是偷偷绕道,躲在假山石后面观察那人影消失的地方,就看到一个黑衣人蹲在梅花树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梅花树是陛下亲自挑选,亲自监工命人种下的,不管此人在这树下做什么,都是意图对这梅花树不轨!
领队不再迟疑,一声喝令,众人自暗处暴起,转瞬将黑衣人围在其中。
他们原本都准备有一场恶战,却不想那黑衣人只是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向众人解下了遮面。
来人正是莫庭旭。
领队心中大喜过望,面上还要装腔作势地呵斥:“莫将军!你今日不是在家休沐吗?为何夜闯御花园?”
莫庭旭神色淡漠,睨了他一眼,不狡辩,也不解释。
领队在他的眼神中不自觉缩了一下,指着树下有明显翻动痕迹的土壤:“将军这是在挖什么?还是在埋什么?”
莫庭旭依然不语,干脆闭上了眼。
领队被人无视至此,冷哼了一声:“假公济私调整宫中防卫,夜闯莲花池破坏皇家御树,我倒要看看,你进了锦衣卫大牢,还有没有这么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