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将他们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神情逐渐古怪起来,“啧啧”摇了两下头,说了句:“跟我来吧。”便转身往柜台去。
莫庭晟看出她神色有异,跟在她身后还不停地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什么“我就说嘛”、“难怪”之类的字眼,但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好奇为妙。
反观江翊,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注意到了压根不在意,依然还是一副天塌地陷也与他无关的娴然做派,只是见莫庭晟转头看自己,他便笑了笑,问道:“兰兄向来如此吗?”
莫庭晟不明所以:“什么?”
“兰兄方才不是连价格都没问便应下了吗?”江翊反问,随即颇为语重心长:“兰兄生性豪爽这是好事,但出门在外,钱财不可露白,你出手这般阔绰,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这,莫庭晟僵了一下,而后一丝尴尬显而易见地爬上他的眉眼,脚步慢下来:“那什么。。。。。。”
江翊也随着他停下脚步,反问:“怎么?”
莫庭晟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劳烦江兄施以援手。”
江翊见他这样,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收起脸上浅淡的笑意,正色道:“我与兰兄一见如故,兰兄若是有什么难处,自当义不容辞。”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反而弄得莫庭晟更加窘迫,只是眼看那老鸨已经到了柜台前,摊开了账本有意弄出声响催促他们,他也只好厚着脸皮,从牙缝里硬是挤出那几个字:“我想跟江兄借点银两。。。。。。”
江翊眨了下眼,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脱口而出问道:“兰兄的荷包没有追回吗?”
莫庭晟见他这样,以为他是迟疑了,忙道:“荷包的下落我已经找到了,只是有些事我想明日再去探个究竟,届时定然会把借的钱如数奉上,这点还请江兄放心!”他说完,自觉这话听着有些江湖骗子的嫌疑,又道:“这样,明日我将赤云留给江兄,等寻回荷包,再来赎回,你看如何?”
想他两世阔绰,从来没有为吃穿用度过愁——当然,战场上的军粮军用调度不算——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为了几两银子,在这里跟人立军令状谈条件。。。。。。
江湖百态,他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别样的体验了?
他的神色太过严肃,就差竖起三根手指指天起势了,江翊忍得好辛苦才把笑意忍下,道:“兰兄倒也不必如此,我信得过你的为人。”说着,言行一致地掏出荷包,大大方方整个递给他。
莫庭晟两手慎重接过荷包,一眼就被那荷包的样式吸引了。
那荷包的材质不算出彩,做工却十分精致,黑色的布料上绣着一簇青竹,针脚细腻,栩栩如生地将竹节和竹叶的纹理都清晰勾勒出来,昂然挺立,呼之欲出。
他自然是不懂刺绣的,可因为家世显赫,又从小就有盛名,早早就开始收到不少名门闺秀的“惠赠”,见得多了,对这种女儿家的东西也就有了点纸上谈兵的分辨能力,于是赞叹道:“竹报平安,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子,江兄可要好好珍惜啊。”
江翊朝荷包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莫庭晟自觉还没跟他熟到能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私事的程度,见他不接话,就兀自转身朝柜台去了。
那老鸨在柜台后等了好半天,也看了好半天,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却因为隔了有几步距离,没抬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便在脑子里肆意挥想象,填补上了。
也不知道她具体“填补”了些什么,总之莫庭晟觉得在签字付钱等收拾房间的整个过程里,那老板娘的眼睛都快要把他盯穿了。
好不容易熬到拿到钥匙,他便逃也似的拉着江翊上了楼,上楼的时候似乎还听到那老鸨唉声叹气地嘀咕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俊的两个公子。。。。。。”
莫庭晟:“???”
等两人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江翊全程都在强压着嘴角,避免自己笑得太过让他下不来台,这会儿门一阖上,他就笑得直不起腰来,根本顾不上声音会不会再被外面的人听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