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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最後，他幾乎是把字從牙縫裡擠出。

段景濃眉皺起，想說什麼，但段明硯已經帶著江瀟寧離開，臨走前，他不忘在門前停下，回頭嘲諷，「長了眼的話，就看看我身邊的人站的是誰，還有，你那麼喜歡林家女兒的話，你去聯姻好了，只要她看得上你這老不死。」

話落，不等段景回話，段明硯便轉身離去，留下客廳里段景和管家兩人，管家動了動唇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先生，少爺他……」

「我知道。」段景聲音略沉，「不用說了。」

這裡的客廳陷入了一片寂靜，只聽得見茶具輕微碰撞的響聲，另一側，段明硯的情緒同樣平復不下來，江瀟寧知道他是因為喬阿姨的事怒火中燒，沒有說話，靜坐在了對方的身側。

他是在高二下學期得知段明硯家裡的事的。

那是喬阿姨出了車禍的噩耗傳來，在封閉學校整日埋頭學習的江瀟寧對此並不知情，直接節日回家，看見了哭泣的許婉婷，他愣在原地，看向江文，「爸，媽她……」

江文正低聲安慰著許婉婷，他眼眶同樣微紅，勉強笑著說了聲「瀟瀟，歡迎回來」後，又垂下了眼，許久才道，「你喬阿姨她……」

「她出車禍，已經不在了。」

喬阿姨……去世了？

聽見消息的一霎，江瀟寧只覺得入墜冰窟，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也不知道要怎麼詢問這突發的意外之外，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許婉婷抽泣的聲音傳來，「晚意她……她後天就要下葬，但是我和你爸……」

無法去參加葬禮。

江瀟寧聽著許婉婷斷斷續續的話，大腦始終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他想。

怎麼會這樣。

總是熱衷給他買玩具，買裙子，又一直帶著他和段明硯出門玩耍，笑意盈盈，從不生氣的喬阿姨，怎麼會……

會突然出了車禍？

「段景那個人渣！」

許婉婷突然怒罵起來，「要不是他做了這麼多噁心人的事，晚意怎麼會被氣出病來，怎麼會帶著明硯來到我們這裡，又怎麼會在回段家後待不下去，才遇上了車禍，都是段景那個賤男人害的！」

她怒聲後又忍不住哭泣，江瀟寧聽她的痛斥，突然明白了段明硯家中的情況。

原來喬阿姨會在他四歲時忽然帶著段明硯出現在他的家門對面，是因為她無法忍受家中段景的出軌，故而帶著幼小的孩子決然離去。

聯姻的婚姻或許註定只是一場利益上的交易，可也有不願在利益里沉浮的人做出自己的反抗，遠離那毫無人性的家族，努力為自己的孩子創造一個完美的童年。

五歲的江瀟寧曾在好奇自己以前沒有見到段明硯，問他怎麼過來了。

喬晚意笑著道，「因為明硯想要認識瀟瀟，所以阿姨就帶著他過來了呀。」

蹦蹦跳跳的江瀟寧一下子停了下來。

他看著喬晚意，「認識瀟瀟呀！」

喬晚意點頭，「是啊。」

江瀟寧又看向段明硯，「認識瀟瀟呀！」

段明硯牽起他的手，放進自己的工裝褲口袋裡，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是的。」

那是事到如今，江瀟寧想起，仍然覺得溫馨的記憶，可就是這麼一個造就了他這一段能稱之為美好回憶的人，在一夕之間出了車禍，沒了生息，自從進入了永眠。

江瀟寧呆愣愣的站著。

他其實在段明硯轉學後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段明硯，也很久沒有見過喬阿姨了。

但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

思及段明硯，江瀟寧忽而回神。

喬阿姨去世，那段明硯……段明硯……要怎麼辦？！

第122章現實世界（四）

他不知失去了唯一深愛自己的至親的少年會如何，聽著媽媽的抽泣聲，當即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日一早，江瀟寧便在和江文說了聲自己要提前返校後急匆匆的出了門。

他一個人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在火車站裡買了一張出省的票。

當夜，江瀟寧在火車上一夜未睡，第三日清晨，他下了車，看著面前陌生的城市和人來人往的車站，攥緊了手裡的身份證，鼓足勇氣向著前走。

他其實不知道段家地址，只在段明硯離開前聽對方提及過一嘴，曾經留下的聯絡方式在一次意外里丟失，人生地不熟的江瀟寧，只能循著記憶里留有的印象，在的城市裡，找起了去往段家的路上。

一路上他不知問了多少人，做錯了幾次車，在終於正確的地址時被忽然下起的暴雨淋了一身。

因為這場暴雨，江瀟寧冷得直哆嗦，他抱著書包來到了段家，見到了大門前林管家，在對方告訴自己出殯的隊伍剛走不久後又抱著書包離去，在路邊攔了一輛車來到墓園。

墓園裡，他走過彎彎繞繞的山路，看見了安葬喬晚意的墓地。

十幾名身穿黑西服的人整齊有序站在墓碑前，江瀟寧看見人群最前方的段明硯。

對方穿著黑衣，兩年未見的身形拔高了不少，他背對著自己，身側有人為他舉傘，江瀟寧想走上前，又在一群人數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下葬的儀式正在進行，他不知在人群後方站了多少，直到渾身凍到要失去知覺才顫抖著聲音開口，「段明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