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清晨,赵府上下紧张一团。
赵老板在房门外敲着拳头来回踱步,焦急得手心、额头尽是冷汗。他擦擦汗珠,上前扒着门缝,看了几眼再退回去继续踱步。
这位继室生产,令他格外焦虑心急。
忽有一道黑影自院中闪过,他正要追上去,嘈杂纷乱的房内传出几声骇人的惨叫,赵老板顾不上那黑影所为何物,也顾不上得体不得体,一把推开房门便冲了进去,眼前之景吓得他险些昏过去。
房内的产婆与两婢女横陈于地,已然没了气息,榻上的继室艰难抬起手,向他出奄奄一息的求救:“老爷……救我……”
赵老板忙赶上去,继室却很快绝尽了最后一口气,瘫到榻上。
他颤抖着手去抚摸她满是汗水的脸,震颤撑大的眸子里,混杂着恐惧、绝望和不甘。
床幔之后忽然一阵抖动,吓得赵老板一个趔趄跌坐到地上。
一个怀抱襁褓婴孩的婢女摔出来,见到来人是他,便扑通一声跪地,放声哭喊:“老爷……那妖怪……那妖怪杀了夫人……杀了夫人……”
赵老板煞白着脸向后退了一退,张着大嘴惊恐四顾房内,在确定这里仅剩他们二人后,才试探地回了点身体,却仍是在哆嗦:“孩子……孩子如何?”
婢女将襁褓放到地上,慢慢退了退:“少爷……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一听到“少爷”二字,赵老板才挺直的身体又瘫了回去:“你说……什么妖怪?”
婢女顿了顿,抬起头缓缓道:“那女子一袭淡蓝色衣裳,看不清面容。她从窗户跳进来,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便抬手打死了产婆和其他两位姐姐,还打了夫人一掌……她说,她要为田氏……报仇。”
“田氏?”赵老板向前爬了几步,忽地想起那个失心疯的原配夫人,还有近来留在她身边,那个外城来的假女儿。
“这个……”婢女双手呈上一片水蓝色布块。“是我趁她不注意,从她身上扯下的裙摆衣角。”
……
日光明媚,微风和煦。
茗城坐在田边,看着田彩云带领白玉尘与孩子们做农活,给他们介绍每样蔬菜作物的名字,有时还会带着他们去河边抓鱼。
日子便这般一晃过去了三日,胤昭也销声匿迹了三日。
不过这些时日,她与南风、云时也都未闲着。
他们将那个唤作阿琴的小鬼细细盘问了一番,但那个看起来不过才豆蔻之年的女孩,却是十分倔,无论他们如何软硬兼施,皆不肯说出半分她邪术灵力所来之处。更是在茗城放松之际死命挣脱了束缚,对其欲下噬杀之力。
所幸云时反应迅,在伤害将近的前一刻给了她极重的一击。也正是这一击,使得她当即便被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反噬殆尽,化成了灰烬。
虽然阿琴已陨灭,但这一遭也不算全无收获。在她消身之际,身上掉下来一颗黑色棋子。而那颗棋子上所覆的气息,与茗城当日在上清阁璇华殿中所现的棋子如出一辙。
看来,阿琴背后之人定是魔界无疑。
沉思之中,茗城忽觉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沉痛气息。起身目光游移四方,在一处小山坡的半腰处,她寻到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茗城疾身前往。
胤昭正一身狼狈瘫坐在地上,背靠草堆,气若游丝,在看到她靠近时,勉强露出欣慰笑意。
眼看他即将倒下去,她快上前,令他倒在自己肩上。
“茗城……”她的耳边,是他细微又颤抖的声音,在微风之中,那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几分缱绻,令她心生悸动,“我想要的……并不多……”
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用尽全力抬头,凑近她的脸,向她乞求:“给我……一个吻……好么……”
他微弱的鼻息拂在她的唇际,在她即将窒息的等待中,他终是无力垂下头,沉沉昏厥过去。碎乱的丝肆意横在白皙的脸上,散着病弱的温雅。
她望了眼还在玩耍的众人,已顾不得身上气力是否得继,带着他一路驾云乘风而去,又费了很大劲将他半扶半背地扛到客栈门前。
忙碌中的司禄,见她气喘吁吁背着不省人事的胤昭而来,赶紧跑出来帮忙,才顺利将他搀扶回房间。而他却似是早有所料,并未问及原由,只等她继续吩咐。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二楼。”
应过之后,退出房间,轻轻下楼。
走廊尽头角落,一只黑色脚尖向阴暗处挪了挪,窗外嘈杂声不绝。
茗城坐到榻边,现他的衣襟再次染上一片细微血迹。她将其轻轻扒开,结实的胸膛,如璞玉般莹白透亮,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喉头一干,清了清嗓子。
一道一指宽的剑伤横亘其上,之中还微微向外冒着蓝烟。
冥火。
这显然是被转轮王的长剑所伤。
但普通凡躯根本承受不住冥火荼毒,他却坚持了至少五日,仅仅是因为修为深厚么?
她简单查探一番,他浑身上下再无别处伤痕,但呼吸时舒时急,偶有蹙眉呓语之举,仿佛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现下,她唯有借以天玺的治愈之力与昆仑诀相互配合,才能助他祛冥火、愈伤痛。
只是她已明显感受到有一股势力正在伺机而动,云时与南风不在身边,胤昭还在昏迷,倘若她自己也陷入昏厥,不知楼下的司禄能否抵挡得住。
“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