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盈盈装作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儿便跟王惠道别。
王惠正烦着纪云蘅的事,因此没注意她脸上带着跃跃欲试之色,挥手让她离开了。
纪盈盈出了厢房,便带着贴身婢女一路往后院追赶。
纪云蘅脚步慢,走回小院的时候太阳正落山,门一推开,就看见小狗学学站在院中,扭着头看她。
“学学。”纪云蘅唤了一声,转身关上门,见小狗还站在原地未动,没像平时那样飞奔上来迎接,便抬头去看天色,果然天边的霞光几乎褪尽。
到了晚上小狗就不待见纪云蘅,她已经习惯,走过去想蹲下来摸一摸小狗。
许君赫见她这样,就甩着小短尾巴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她的手。
纪云蘅不依不饶地跟过去。
“汪汪!”许君赫叫了两声,像是小狗的呵斥,随后走到树下卧了下来。
纪云蘅还想跟过去,却在此时响起了拍门声,她只得暂时放弃,起身将门打开。
就见纪盈盈盛世凌人地站在门外,因个头比纪云蘅矮了些,她仰头看着纪云蘅时,脸上的那些轻蔑和厌恶便被纪云蘅尽收眼底。
“你来做什么?”
纪云蘅不想放人进来,把着门问话,也将自己不喜欢纪盈盈的情绪泄露出来。
“我丢了块玉,怀疑是你的手不干不净,走的时候给顺走了,就带人来找找。”纪盈盈环着双手,将瞎话说得理所当然。
“什么?”纪云蘅的眉头一下就紧紧拧起,没想到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我都没有靠近你,何来的能力拿走你的玉?”
“方才只有你去了我娘那里,不是你拿的还能有谁?”纪盈盈往前走,用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纪云蘅,将人径直从门边撞开,再对身后的下人道:“进去搜!”
她带了四个婢女,一声令下,四人就进入这破旧的小院,开始肆意乱翻。
纪云蘅看着这些人如强盗一般在小院搜刮,明白这是纪盈盈故意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么多年来,纪云蘅顶着嫡长女的身份却被关在这个小院,若说没受过欺负那是不可能的,纪盈盈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找事儿,只是那时候的她年纪尚小,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转眼纪盈盈及笄,也学会了栽赃,借着诬赖行事。
纪云蘅从不会与纪盈盈正面起冲突,就静静地看着她指挥着婢女将自己的院子翻得一团乱。
许君赫也很是稳重地卧在树下,将眼前的场景纳入眼中,波澜不惊。
这种冲突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
而且纪云蘅这样的性子,被欺负再正常不过了,不稀奇。
不多时,整个小院都乱七八糟,没眼看了,幸而纪云蘅出门前将寝房给挂了锁,婢女们无法进屋乱翻。
“搜查完,你们可以离开了吗?”纪云蘅问她。
“玉佩还没找到,我岂能离开?”纪盈盈反问。
“你心里清楚,你的玉佩不在我这里。”
“是,我来找你并不全是为了玉佩之事。”纪盈盈将话锋一转,“我娘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为何要拒绝?”
纪云蘅满脸疑惑地问:“既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忤逆让我娘心烦,她近来身子弱,我不能再让你的这些琐事让她烦忧,你现在去找我娘,改口答应,我便不再找你的麻烦。”纪盈盈以强硬的语气命令纪云蘅。
纪云蘅当然不会照做,以沉默拒绝。
纪盈盈看见她这副模样就来气,声音一下子扬高,尖酸刻薄起来,“你还以为你是纪家的嫡长女?十多年前若不是我娘帮你娘求饶,你们母女早就被沉塘或者乱棍打死,如今你却不知感恩,存心想气坏我娘身子!”
纪云蘅敛起眼睫,慢声道:“十多年前的事,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你娘当年与别的男人私通被当场抓住,你究竟是不是纪家的血脉还存疑,想必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杂种,所以才像个虫子一样寄生在纪家,生怕讨不到这一口饭,饿死在这破地方吧……”
许君赫竖起一只耳朵来,目光落在低着头的纪云蘅身上,这下才将她被关在这破落小院里的原因弄清楚。
后宅里的女人与皇宫的嫔妃差不离,若是被逮住了红杏出墙,那便只有一个死字。
但她的母亲似乎当年因此事被抓住,纪家却留了她娘俩一命,只给关在了此处,不知是何缘由。
纪盈盈方十五岁,按理说是说不出这些尖锐的话的,眼下却如此熟练,想也是从周围人的口中听惯了,可见这小傻子在家中已是完全被放弃了。
“我娘不是。”纪云蘅打断了纪盈盈的话,抬眼望着她,语速虽慢,却也坚定,“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何时胡言乱语?你娘当年偷人被抓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些年我爹早就不把你当成女儿了,你还在自欺欺人吗?”纪盈盈眼里的嘲意像是一把把利剑,往纪云蘅的身上扎。
九岁时,纪云蘅的母亲就过世了,剩下的八年岁月,都是她独自在这小院中度过的。
她早就不期望父亲的目光和爱,也明白纪家没人看得起她,更知道她在这里孤立无援,没有人会帮她。
纪云蘅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怯弱胆小,被欺负也很少敢抗争。
但此事是她唯一的逆鳞。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面前如此侮辱母亲。
她毫无征兆地扑上去,用双手掐住了纪盈盈的脖子,声音钝钝的,却也响亮,“不准,侮辱我娘!”
许君赫见状,也腾地站了起来,颇为惊讶地张开狗嘴。
心道,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