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加兰还想继续询问,但当他看见绍尔坚定的眼神时,便将疑问重新压回心底,“……不管他了么?那这绳子?”他指了指刚才拖拽绍尔上来的麻绳,由于绍尔已经攀爬了一段距离,所以还有部分绳子挂在岩壁上。
绍尔看着堆在一起的麻绳,愣了一秒,接着,他马上爬过去,将麻绳向上拉,刚拉两秒,度便慢了下来,他在仔细感受麻绳传来的触感,他担心下方的两名矿工,可能用某种他不知晓的方法挂在了麻绳上。
麻绳另一端,像是有重物悬挂其上,但向上拉时,却又异常轻松。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绍尔更加小心,直到将麻绳的末尾完全拉上来时,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整个过程,都被加兰看在眼中,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用忧郁的蓝色眼睛,看着下方的黑暗。
“我在下面见到了肖恩。”绍尔开口,在下方遇到的细节可以离开矿洞之后再谈,不过在下方遇到的事情,却可以简单叙述一番,“但我不认为他那个样子还算活着……”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下方,嘟哝一句,“……那个秘术师也不怎么可靠。”
“肖恩死了?”加兰神情严肃,但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那,安德鲁呢?”
“死了。”绍尔马上回道,接着,他眨了眨眼,伸出右手轻轻对加兰招手,“我还有一个现……”
加兰微微皱眉,将头靠了过去。
“我在下面看到了金矿。”绍尔说完,笑了笑。
“金矿?我们之前不也碰到过一次吗?我们又没有办法加工,那些带金子的矿石只能卖给驻岛军团,虽然价格还不错,但也更加繁琐。”加兰神色平静,并未因为听到这一消息而兴奋,反而,语气中带着少许厌恶,“那时候,其他矿工一直盯着我们,就像……围着尸体的秃鹫。”
这些过往,绍尔并不清楚,不过,他知道加兰之所以还保持平静,是因为他没有表达清楚。
“加兰,不是那种只有一点点金子的矿石,是……”绍尔停顿了一下,平复内心激动的心情,“……是纯金,加兰,纯金,整面墙都是,整面!”他语气激动,边说边将双手张开。
“纯……纯金?”加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整面墙?”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响亮起来,在这静谧的空间中,甚至有些震耳欲聋。
“嘘。”绍尔右手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加兰左手捂住嘴,微微点头,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变得略微有些迷离,似乎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这里只有我们知道,加兰。”绍尔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们财了。”
“我们财了……”加兰重复了这句话。
“我们财了!”绍尔双手握拳,忽然,他打了一个激灵,矿洞内的阴冷不知何时逐渐缠了上来,而周围,灵辉灯的光芒依旧,他的表情由惊喜渐渐变为恐惧,“我们先离开这里,先离开这里……”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他左手紧紧抓着灵辉灯,一点一点往回爬。
加兰紧随其后。
忽然,小女孩痛快的笑声传到绍尔耳中,由远及近,还带有些许回音,在这笑声中,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怨恨,他惊恐地回头,看见加兰疑惑的脸,接着,他又看向左右,似乎,在灵辉灯的光线尽头,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黑暗中,或许……不止一个。
“怎么了?”加兰关心地问。
然而,这声问候却仿佛被不断拉长扭曲,沉稳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而刺耳,传到绍尔耳中时,已经完全失去原有的意思。
绍尔瞳孔猛地收缩,他抬头,弓起身体,背紧贴着上方的岩壁,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随时都会如野兽一样逃窜,接着,他慢慢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加兰眉头紧皱。
绍尔没有回答,而是面露痛苦的神色,接着,他右手伸向脖子处,抓住纳恰露护符,用力扯了下来。眼睛恢复清明的绍尔低头看着菱形护符中心的图案,本该神采奕奕的麋鹿,此刻却瘫倒在地,宽厚的身体上甚至出现了白骨的痕迹。
“你没事吧?”加兰伸出右手,轻轻推了推绍尔。
“先离开再说。”绍尔连忙将护符收好,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向前爬去。
虽然此时他的表情平静,然而,刚才生的一切,却让他内心激起惊涛骇浪,明明已经远离了金矿区域,身上还有灵辉灯与纳恰露护符的双重保护,他还是感觉自己陷入到一种惊恐而无法自制的状态中,在这种状态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扭曲肢解,甚至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刚才加兰简单的关心,听在他的耳中却是另一句话。
“你不是绍尔。”
即便是现在回想,他的脑海中依然会出现这句话。
从狭窄通道离开,再从角落的隐藏道路返回,之后,绍尔没有停留,继续朝洞外的方向走去,每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他都会多停留一会,用空气感知的能力确认拐角没有人埋伏或者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他才放心通过。
直到最后站在矿洞口,让日光盖在身上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从矿洞离开的瞬间,他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去那边坐坐吧。”加兰指了指一旁的山坡。
绍尔点点头,跟着加兰前往休息处。
现在还未到达归还灵辉灯的时间,矿工可以离开矿洞休息,甚至能够提前返回家中休息,当然,灵辉灯不能通过守卫,除非想办法隐藏,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傍晚时分将借来的灵辉灯归还,否则,负责管理灵辉灯的比尔将会上报情况。
两人吃着早晨携带的干粮填补肚子,一时间,绍尔感觉刚才自己感受到的恐怖与疯癫离自己非常遥远,随即,他想到了可能永远留在矿洞内的安德鲁,顿时,嘴里薄饼的味道也变得难吃起来。
他看着不远处不时从矿洞内推出的矿车,略微出神,无论从任何角度看,效率都极其低下,甚至,像是故意如此。
通常而言,对矿脉进行开采,都是为了经济利益,然而,在斯图尔特岛上,虽说矿工无法离开岛屿,但管理人员对矿工的管理实在太过宽松,甚至到了违反常理的地步。以他的了解,当权益越无法得到保障时,作为底层的矿工越会被压榨,每天最多睡5个小时,还得感恩戴德,显然,在这座岛屿上的矿工并非如此。
他轻叹一声,想到了自己刚才在洞内遇到的情况,又想到了秘术师的要求,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或许,矿物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矿工开采这一过程本身,只是,他暂时并不想问加兰,他与加兰认识已有一天,虽然还称不上了解,但心中已经有一个大概的判断,这个问题,以前的绍尔一定早已与加兰讨论过,冒然询问只会徒增怀疑,甚至,绝大多数矿工都讨论过,只是,都不知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