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做的只有不斷重來、好像那種只會在原地打轉的npc一樣、無限期被困在第二幕的林柯倫只能更加感到焦慮和沮喪。
——感覺在場所有人里,只有他才是那個唯一一個被戲劇世界拒之門外的「局外人」,第一幕磕磕絆絆地帶了過去,第二幕卻連開頭幾行地表演也沒有被導演允許通過。
排練結束後的林柯倫很愧疚地跟對手戲演員道歉,又讓助理買了很多慰問品,心裡的愧疚感簡直是快要把他吞沒了一樣。
「沒關係的,安導就是這麼嚴格的,習慣了就好了,」對手戲演員倒是十分淡定,也並沒有流露出什麼不耐煩,反而笑著安慰他說,「慢工出細活,現在這樣都是正常的,前期多抓抓細節,到時候正式演出就不怯場了。」
不過並沒有對林柯倫安慰到什麼,反而只能讓他更加滿懷負罪感:「天哪,前輩們肯定是心裡明明覺得我演技很爛,被連累到一遍遍陪著我走戲也覺得很不耐煩,結果卻礙於我粉絲多,絲毫不敢有什麼得罪,反過來還要笑臉相迎地寬慰我,生怕要被我粉絲網暴。唉,我在這個劇組真的就是十分拖後腿還惹人煩的可怕存在吧!」
懷著這種又沮喪又愧疚的情緒,林柯倫非常沉重地回到家裡。
他還沒打開燈,不由得就要先為這一屋子的酒精味道感到吃驚。
「morrie?」林柯倫打開燈,看到顯然是已經自斟自飲很久的莫禮,不由得更加吃驚。
「哦,你回來了?」桌子上的空酒瓶擺了不少,但莫禮看起來倒還算清醒,應該沒有喝醉,但眉間卻深深蹙起,「陪我喝一杯吧。」
林柯倫察覺到他今天明顯情緒不太多,於是決定姑且先將保護嗓子的事情擱置一次。他主動過去打開酒櫃,從裡面拿了幾瓶百利甜,和guinness調配好比例之後,便把酒杯遞給了莫禮。
「喝點度數低的吧。」林柯倫對他說,給自己則倒了一杯威士忌
莫禮居然也沒再說什麼「你就拿這種市里賣的破酒來對付我」之類的抱怨,而是很順從地接過來喝了——單純從酒量上來說,大概三個莫禮喝一晚上也灌不醉林柯倫,所以莫禮跟林柯倫喝酒的時候從來不擔心自己會在最後淪落到兩個醉鬼無人照顧的田地。
只是他們喝酒的次數並不太多,主要原因也是為了保護嗓子。
奶油的甜味似乎驅散了一些莫禮先前的苦澀——即使莫禮之前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幾乎是等同於沒什麼度數一樣的酒。
「你知道嗎,如果我老竇看到我喝這種酒,」莫禮說,「我老竇就會說:『呢杯係飲咩酒嚟,明明係飲啖奶』。」
……第一次聽到莫禮管顧海榮喊爸。林柯倫還是有點詫異。他一直都知道,莫禮跟顧家的關係向來很差——大概是從莫禮小的時候,分外遲鈍地得知自己原來是私生子開始。
「莫禮拉住還在憤憤不平的林柯倫,沉默了很久才對他,說:「他們說得都是真的,我媽是我爸的小老婆,我是他的私生子。」」
「林柯倫睜大了眼睛,「私生子」一類的詞對於他這種連對愛情電影其實也沒有看太懂的小學生來說確實還是太過了,但他還是大概知道這種事情是很不好的事情,畢竟就連過年家裡麻將桌上親戚們聊家長理短,也會聊起某某發了財又包了二奶之類的,而當他和他弟弟好奇詢問的時候,他媽媽也只會對林柯倫和他弟弟說:「小孩子不要聽講這些。」」
「「可是……」林柯倫覺得很難相信,因為他見過莫禮的媽媽,是很溫柔、對人也很和氣的一個人,他來莫禮家的時候,如果莫禮媽媽在的話,還會給他們倆端水果吃,總之就是完全不像是被親戚們口裡的「壞人」。」
「「我之前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總是不常見到我爸爸,見他一次要好久好久,和別人的爸爸都不一樣,」莫禮拉著他在邊上的鞦韆坐下,「雖然媽媽只是說他忙,但其實那都是騙我的,明明就是他自己早就已經有了老婆和小孩,所以才不敢經常來我媽這裡,怕被他大老婆發現而已。」」
「林柯倫更是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怔怔地看著莫禮。」
「「所以他們罵我罵得一點也沒錯,」莫禮抬起頭看著他,「你要是以後不想挨罵就別再來找我玩,不然你要是總和我一起的話,其他人肯定也不喜歡你,會連你一起罵。」」
「「那……那就讓他們一起罵好了,」林柯倫看著他那雙琥珀一樣的漂亮眼睛,心裡忽然湧起了莫名熱烈的情緒,信誓旦旦地說,「他們罵你,我們也罵回去就好啦,我不要離開morrie。」」
記憶力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和面前的這雙逐漸重合起來。
「他們讓我明天去瑪麗亞教堂參加顧海榮的葬禮。」
——很轟動性的事情從莫禮口中儘量用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了出來。
「顧海榮?」林柯倫吃驚地看著莫禮,「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他之前就有查出來胰腺癌,」莫禮說,「這幾年治療也沒什麼起色,都是吊命而已。」
林柯倫沉默了一陣,伸手拍了拍莫禮的肩:「你還好嗎?」
「還好吧,」莫禮說,「去年我回去的時候,他就老跟我說:『人大左,好多野唔洗老豆老母操心啦,老豆都冇幾年好活嘅。』。」
其實他老竇一向也沒怎麼操過心吧,基本上不都是給錢就好。林柯倫在心裡默默吐槽顧海榮。